對於太子殿下突如其來的提議, 小梨花不大能接受:“殿下,我喊你哥哥,這不合適吧。”
在她看來,師父就是老師, 隻要教了她東西, 別管年齡大小, 都可以稱為老師。
可哥哥就不一樣了, 她一個一百多歲的小老太太, 喊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叫哥哥,那不差輩了嘛。
藺望塵單手放在腦後, 低頭看著小妖怪,“為何?”
“你還這麽年輕, ”小梨花伸著小手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我這比你大那麽多歲,差了好幾輩了。”
“我也算不上年輕。”藺望塵意味深長道,用指尖捏住小妖怪比劃的小手, 輕輕摩挲了下, “即便你我年齡有差, 從容貌上看, 也是同輩人。”
先前師父都喊得, 兄長自然也喊得。
聽他這麽說, 小梨花點點小腦袋, 頗有些自豪:“那倒是的,別看我都這麽大歲數了, 可我們精怪看起來就是年輕。”
藺望塵但笑不語。
小梨花一想這麽好看的殿下, 再過上個二三十年美貌就將不在,心中大為惋惜。
想了想, 點了頭:“那成吧,反正殿下你越來越老,喊你哥哥就喊你哥哥吧。”
一大一小為著稱呼在這討論來,討論去,全然忘記,其實,他們二人本是掛著夫妻的名頭。
聽著小妖怪略帶嫌棄的語氣,藺望塵輕笑,伸手摸摸小妖怪的小腦袋,“早些睡。”
小梨花應好,小手擺了擺,“殿下哥哥也早些睡。”
聽著那甜甜的一聲哥哥,藺望塵眼底的笑意漸濃,體貼地幫她把小梨花簪子拿下來,“睡覺就莫戴著了,免得不小心紮到。”
小梨花甩甩小腦袋,順滑的頭發披散下來,“這是我的花枝變的,紮不到我的,不過摘了也行,這樣睡更舒服些。”
說著,爬回他的衣襟,躺好了。
剛躺下,又探出小腦袋來,態度誠懇:“殿下,你我二人萍水相逢,你對我卻百般照顧,我還朝你發那麽大的脾氣,我也不對,你別介意。”
“無妨。”藺望塵大手隔著衣裳罩在小妖怪身上:“阿梨對我也很好。”
這話說得小梨花心虛,她哪裏做過什麽對他好的事,忙又承諾,“殿下,我以後不會再亂發脾氣了。”
藺望塵一根手指在小妖怪頭上摸了摸:“我是個粗人,若我哪裏做得不好,你該發脾氣就發,不必刻意忍著。”
他越這樣說,小梨花越覺得愧疚,愧疚之餘,感動得差點兒潸然淚下。
殿下為她做了那麽多,還這麽寬容,這是多麽好的殿下呀。
她抱住他的手指,小臉在上麵蹭了蹭。
殿下啊,我親愛的殿下哥哥,以後阿梨一定會對你好的。
誤會盡除,又多了個哥哥,小梨花格外開心,窩在太子懷裏,笑眯眯抱著他一根手指,慢慢睡著了。
聽著那微不可聞的小小呼吸聲,藺望塵麵帶笑意,試探這把手指拿出來,可卻把牢牢抱著他手指的小小妖怪也帶了出來。
他啞然失笑,忙伸出另外一隻手將她托住。
鑒於昨天晚上那心驚肉跳的經曆,藺望塵可不敢再讓小妖怪睡在他懷裏。
可也不敢把她單獨放在一旁,以免她睡到一半醒來發現,又要生氣鬧別扭。
小東西的暴躁脾氣,他算領教過了,可不敢再以身試險。
藺望塵起身,拿了條帕子來將她包住,以免她睡著睡著,衣裳又睡沒了。
看著包得嚴嚴實實的小妖怪,他反應過來自己又在犯蠢,小妖怪變大的時候,衣裳才會沒,這塊尋常帕子又不會跟著變,包住也是無用。
於是,他又去箱籠裏翻了一件自己的裏衣出來,想提前給小妖怪穿上。
可小妖怪實在是太小了,試了兩下,根本就無從下手,隻得作罷。
藺望塵低頭看著安安穩穩睡著的小東西,想了想,就那麽任她睡在手心上,另外一隻手往上一扣,將她包住了。
想著如果她再變,這樣他可以第一時間發現,到時好扯了衣裳或被子先把人裹住。
藺望塵時刻提防著小妖怪要變身,時不時看一眼,一個晚上都沒睡踏實。
不過好在,小妖怪沒有再變,一覺睡到了破曉。
一晚上都沒變,該是不會變了,那晚看來是那酒的緣故,以後隻要看著她不讓她喝酒便好了。
藺望塵長舒了一口氣,放鬆下來,打算再睡一會兒。
還沒睡實,就察覺小妖怪在手心裏拱,他睜眼,把手抬起來,果然,小東西伸著兩條小胳膊在伸懶腰,他笑著問:“醒了?”
小梨花伸完懶腰,揉了揉眼睛,在他手心跪坐起來,彎著眼睛打招呼,“殿下,早上好呀。”
“好。”藺望塵應了一聲,也起身,隻字未提一夜沒敢睡的事。
小梨花拍拍自己的小腳丫,伸著小手往**一指:“殿下,幫我拿鞋子,還有鬥篷。”
藺望塵應好,先捏著小妖怪的小鞋子遞給她,等她穿好,又把鬥篷給她披好。
小梨花抬起兩隻小手攏了攏頭發,挽了個發髻,藺望塵給她把小梨花簪子戴上。
小梨花穿戴整齊,藺望塵昨晚未曾脫衣,穿上鞋子,兩人就算收拾妥當。
藺望塵出門吩咐了句,很快,方竹帶著一名護衛端了水和早飯進來。
等二人退出去,藺望塵把小梨花從懷裏拿出來,兩人簡單洗漱過後,吃了早點。
之後把各自的東西收拾起來裝好,藺望塵披好鬥篷,揣著小梨花下樓。
方竹已經結了賬,候在一樓大堂,太子下來,便帶人上樓去,把殿下的箱籠提了下來。
藺望塵出門,就見護衛們已經牽了馬出來,在院中等候,隨時準備出發。
客棧掌櫃的帶著兩個小二在一旁不停點頭揮手,笑臉相送:“客官,下次路過再來啊。”
方竹丟了一枚銀錠子到掌櫃的懷裏,算作打賞,掌櫃的連連道謝,笑得牙花子都露了出來。
藺望塵翻身上馬,打馬前行,護衛們緊隨其後。
一行人浩浩****走出客棧院子,穿過原鹿城的主街,往南城門走去。
正走到一半,迎頭來了一群百姓,約麽十多個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看起來像是一家人。
為首幾個婦人路都走不穩,被旁人攙扶著,哭喊震天。
“天殺的呀,誰偷了我的娃呀。”
“我的囡囡呦,你去了哪裏,快回來呀。”
“福寶哎,我的福寶哎!”
小梨花一聽這話,從太子懷裏鑽出個小腦袋來,小聲說:“殿下,這是誰家丟了孩子,好像還不隻丟了一個。”
藺望塵伸手將她遮住,吩咐方竹:“去打聽打聽。”
方竹應是,翻身下馬,走過去,攔住一個不停抹淚的老人家,“老伯,發生何事?”
“我的孫子和外孫子都丟了,哎公子別擋著我,我得去報官哪。”老伯丟下一句,哭著匆匆去追趕人群。
藺望塵帶頭把路讓開,讓百姓們通過,方竹又追上另外一位情緒稍微穩定的男子,一路跟著詢問,算是把事情問清楚了。
他大步流星走回到藺望塵麵前,拱手稟報:“殿下,就昨兒一晚上,城東這一家就丟了個孩子。”
“而且這已經不是原鹿城頭一回丟孩子了,從端午節過後,短短數月間,就已經丟過五個,加上昨晚這兩個,一共丟了七個。”
“說是丟了孩子的人家都報過官,可至今為止,一個都沒找回來。”
七個?這麽大點兒個小城,竟丟了那麽多孩子?
小梨花震驚不已,一想先前的旱蝗之災造成的餓殍遍野,她腦中突然蹦出一個詞來,“易子而食”,她不由地汗毛直豎,打了個寒顫。
曾經感受過父母無私愛意的小梨花,還是死活不願意相信,這天底下會有父母能忍心把自家親生孩子送出去讓人吃掉。
她覺得,肯定是有什麽壞人把孩子偷走了,或者,也有可能是什麽惡妖在作祟。
藺望塵低頭,就見手掌遮擋下的小妖怪兩隻小手抱著小肩膀,像是冷,他手掌蜷縮將她包住,拇指在她背上輕輕搓了搓。
方竹見殿下說著話,突然低頭看捂著心口的手,忙一臉關切地問:“殿下,您不舒服?”
“無事。”藺望塵隨口答。
見殿下神色如常並無異樣,方竹放下心來,又問:“殿下,要不,咱們留下來看看?”
方竹等人並不知道小梨花的存在,也不知他們往具區澤去,是為了尋找薔薇。
在他們看來,殿下此番帶他們出門,是和以往一樣,是降妖除魔曆練來的,遇到此等怪異之事,自是想一探究竟。
藺望塵垂眸看小梨花,用眼神詢問她的意見。
小梨花雖然著急去找薔薇姐姐,但她也關心那七個孩子的去處。
先前殿下曾分析說,依著淩王對薔薇姐姐的態度,薔薇姐姐暫時不會有性命之憂,她們晚上個一天兩日,應該也沒什麽大礙。
而且,殿下是一國儲君,一向心懷百姓,他的子民發生這樣悲慘的事,他想必是要留下探明原由的。
其實殿下根本無需顧慮她的,但他還是體貼地征詢她的意見。既然這樣,那她也不能那麽自私,隻顧她自己的事。
小梨花稍加思考,便仰起小腦袋,用嘴型無聲說:“留下。”
藺望塵也正有此意,微微頷首,看著方竹吩咐道:“那便再留一日,看是否能幫得上。”
方竹應是,吩咐護衛們先返回客棧安頓,他和赤鬆帶上幾個人,陪著太子殿下直奔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