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則為什麽不拋開書本,暢快地玩一下去?
“欣賞”不可寫作“興賞”。
詩最好是不讀。
如果欣賞詩需要天才,那麽看電影豈不也要天才?對於藝術的理解力的深淺,完全資於個人的素養,依浸潤的程度的深淺而定,與天才無關。正如吃冰淇淋一樣,發明製冰淇淋者自然是一個天才,但曉得冰淇淋好吃的人卻根本無需乎天才。第一次吃冰淇淋的時候,牙齒冷得發痛,吃了一口便不敢再吃下去,後來我卻成為冰淇淋的饕餮者,這便是因為對於吃冰淇淋的素養豐富起來,而理解力也有了進步了。吸鴉片煙也是這樣,我們一聞到鴉片煙氣味便欲作嘔,正如讀理科的人看見了詩要搖頭一樣。但嗜於此者,則醰醰焉有登仙之感。這不是他們有吸鴉片的天才而我們沒有,隻是因為我們缺少吸鴉片的素養的緣故。
至於批評任何事物的主要條件,隻要不怕難為情,隨便怎樣瞎話一泡,總能言之成理。如果膽子一小,害怕自己說得不對,便沒有希望了。
如果沒有課,不要老躲在宿舍裏,實梗[1]用功啥事體?
《江蘇教育》大概是江蘇省教育廳出版的吧,今天不曾到四馬路去,明後天也許去。
我說你不要太客氣,無論如何,從你那首“奈何天,雨絲風片”的寶塔詩[2]起直到現在能填詞的長調,而且居然很不壞,這進步不能說是不快,即使不好意思說你是絕世的詩才,至少也不能不承認你有些小小的天才。不過以後或許你不會再有什麽進步,我覺得。
女孩子當中像你這樣有意味的人的確很難得。她們有些隻好作作擺供,有些是天生成的玩物,有些連作擺供玩物都不配;好一點的,或者能夠在家庭內作一個賢妻良母,或者也能夠服務社會。但前者又往往是心胸眼光見解一切都狹隘得很,後者又往往老氣橫秋,令人敬而遠之,都是一些失去“女性”的女性。因此所謂找尋一個異性的“朋友”,實在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再說下去,又是癡話了。你使我快活,我多麽高興(“高興”這兩個字意味太薄,無論如何我還是想用“愛”字。)你!
十六夜間
[1]嘉興方言,即“這樣”。
[2]宋清如當年進入之江大學後,在“之江詩社”的活動上寫了一首形式新意的“寶塔詩”。詩社的元老們大都不屑一顧,隻有朱生豪覺得她頗有才氣,給予她很大的安慰,此後兩人開始了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