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深夜,醫院的走廊依然不時有人走動,偶爾會有人好奇地瞥過來一眼。

溫繁和裴揚又往旁邊走了走。

畢竟是特護病房樓層,他們也不擔心會被認出來,隻是談話的內容需要避人耳目。

“有件事我想問你,但是我不知道你是否會告訴我。”

溫繁開口了,語氣淡淡的,似乎還帶著一些笑意。

裴揚看她,收斂了神情:“少夫人盡管問。”

看著他畢恭畢敬又公事公辦的樣子,溫繁垂下眼眸。

好一會兒,她似笑非笑的說:“對現在的你來說,我究竟是謝家的少夫人,還是溫家的女兒?”

聞言,裴揚渾身猛地一震。

他眨眨眼,壓低聲音反問道:“那你是希望我用哪個身份對待你?”

溫繁唇角笑意加深:“當然是後者。”

隻有裴揚如當初和她相認時所說的那樣,溫家對他有恩,所以他會幫助溫繁,這樣才能在謝家裏維護她,讓她立於不敗之地。

溫繁一雙眸子柔軟而澄澈的盯著裴揚。

他瞬間覺得自己好像得到了肯定一樣:“我自然是把您當做溫家千金來看待的,這段時間來,我也一直在少爺那邊幫您隱瞞一些查到的消息,但我畢竟是他的特助,謝家對我也……”

說到這,卻被溫繁輕輕打斷:“我知道你很難,這麽多年,畢竟是謝家給了你一個工作,而且也對你有極大程度的培養。”

裴揚歎口氣。

在謝家這邊,他能幫到溫繁的其實並不多,充其量也隻是幫她掩蓋一些不太完美的,容易被查到的身世背景。

但其他的事,還是要溫繁自己去規劃。

聽明白了裴揚的潛台詞,溫繁又笑了笑:“別這麽緊張,我今這些,也不是想讓你徹底倒戈站在我這邊,畢竟我在謝家的身份也還不能露餡。”

“那溫小姐的意思是?”

“我希望你不再僅僅是保護我,而是要從謝家拿出一些對我來說有用的東西。”

這件事在裴揚聽來如雷貫耳!

畢竟這可是對不起謝家的行為,之前他一直在努力在中間尋找一個平衡點,以使得兩家得以周全……

溫繁的聲音打斷了裴揚的思緒:“你覺得這個要求做不到的話,我也不會再找你,更不會揭發你。”

其實這一點溫繁用來談判並不占理。

因為,裴揚的身份隻能在溫繁用來魚死網破的時候揭露,正常情況下,就算知道裴揚對她有點包庇的行為,也是無用的。

溫繁苦笑一下:“瞧我說什麽……我當然是不可能到謝祁麵前去說我們兩個認識,那不就等於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嗎?”

裴揚無言。

這段時間來的相處,其實溫繁在他眼中變化很大。

曾幾何時,他聽過溫家那位長輩說起過這個千金小姐,都說她從小被嬌慣寵溺,不知道是非對錯。

如今看來,哪裏是這樣?

眼前的溫繁分明比任何人都要懂得虛與委蛇,懂得拿捏。

最後裴揚說:“我想溫小姐不用這麽著急。”

溫繁“哦”了一聲,“這話怎麽說?”

裴揚斟酌片刻,思考怎麽把這件事說給溫繁。

過了會兒,溫繁聽到裴揚對這次謝氏情況的分析。

“現在謝氏麵臨前所未有的風波,就連我一個不能接觸到核心的特助,都覺得謝氏很可能挺不過這次危機,就算是過去也會遭受重創……”

說到這,裴揚不忘記觀察溫繁的臉色,而後勸說道:“溫小姐,你要不有點耐心,等等看。”

言下之意是,如果這次謝氏就挺不過去或者受到必要的打擊,那也算是溫繁達到了目的,或許不用再執著於自己複仇。

而就算這次沒成功,溫繁也可以留有後手,到那時候再對謝氏動手也來得及。

綜合起來,裴揚對溫繁的建議是中肯的,甚至是貼合實際的。

可是裴揚沒想到的是,溫繁聽後第一時間搖搖頭,反問道:“你覺得按照我家當時的情況,我決定複仇,難道就是為了看著別人把謝氏整垮嗎?”

對他來說,如果這次複仇不是出自自己的手,那複仇又有什麽意義呢?

聽到這句話,裴揚頓時一震,“溫小姐,你這是……”

所以溫繁早就打定主意要破釜沉舟?

溫繁眼裏的光芒堅定而耀眼:“裴揚,不要在我和說等等看這樣的詞語了。為了這一天我已經等了夠久了。”

與其說是讓她等等看,不如說是讓溫繁消耗自己的時間。

而裴揚在原地靜默好一會兒,剩下的勸說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最後隻能對溫繁點點頭:“是我不該這麽逾越。”

“沒關係,作為特助,你在中間已經承受很多了。裴揚,其實你不用這麽辛苦。如果謝祁那邊查到我的消息,讓他知道一點也沒關係。”

既然溫繁的身世一直都被懷疑,那麽與其是保持一個完美的沒有漏洞的身份,不如給謝祁展現出一點破綻更為真實。

更何況,計劃進行到這個時候,溫繁想要再去撬動謝氏這個杠杆,需要的也已經不僅僅是自己謝家少夫人這個身份了。

往前一步,她需要的是謝祁對她的在乎和愛。

而這些東西到底到了什麽程度,隻有在溫繁露出馬腳才能看透。

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辦法。

裴揚轉身要走,卻又被溫繁叫住,“不過,還有一件事或許你能幫我。”

“什麽?”

“這幾天老爺子不回家住,你幫我查查是為什麽。還有,如果方便的話,讓裴清聯係我。”

溫繁說的指向十分明確,老爺子為什麽不回老宅,隻能從裴清那邊調查了。

再接著就是讓裴清聯係她,目的可想而知。

裴揚沒有轉身,隻是咬牙道:“溫小姐,這次幫您是我自己的計劃,我不希望妹妹也被牽連。”

自己和裴清當年也被謝家資助,如果自己必須要還人情,他選擇了溫家,可是妹妹不該被連帶著做決定。

可溫繁隻是說:“你覺得自己能逃得掉嗎?既然你都找上我了,你妹妹又怎麽可能會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