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殘痕瞧出她複雜的表情,不禁皺眉,他一皺眉真有一股令人心寒的氣度,千雪趕緊低下頭去,不敢看他。或許更是不敢承認,這個才見到第一麵的陌生男人,真的,是她的父親麽?
“你叫什麽名字?”他應該是很少開口說話,以至於原本低沉的嗓音顯得嘶啞幹澀。
她咬緊嘴唇:“我……叫姬千雪。”
“千雪……”厲殘痕默念著她的名字,仿佛陷入了一段悲痛的回憶裏,好半天才緩過神來,又是一聲喃喃,“冰芷最喜歡雪。可聽說自她走後,東陵就再也沒有下過雪了。”
這麽久以來,他被她封印在幽冥之境。他原本以為隻是這裏看不到雪,前不久何淵回來告訴他他才知道,原來整個東陵大陸都整整兩百年無雪。
千雪聽到他聲音裏的落寞,終究抬起頭來。由不得她詫異,這真的是那個傳說中兩百年前能在整個東陵呼風喚雨的邪王之王麽?他說起“冰芷”兩個字時,深藍色眸子裏分明有呼之欲出的柔情。
厲殘痕也看著她,方才眸中懾人的威嚴似乎頃刻間已經蕩然無存。他就如同一個普通的父親看著自己的女兒,慈愛而愛憐的看著她。姬千雪,這真是上天送給他最好的禮物。他從來沒有奢望過自己和冰芷還會有這樣的牽連,他記得那時候她真是恨透了他,所以才不惜毀滅自己也要封印他報複他。
可是冰芷還是留下了他們的骨肉。
老天有眼,他陰錯陽差得到了冰芷留下的四封書信之一,終於在三月初三得知了這個令他欣喜若狂的秘密。還好他來得及救回奄奄一息的女兒的性命。他已經在這暗無天日的幽冥之境被磨去太多鋒芒戾氣,幸好在垂垂老去之前終究見到了他和她的孩子。
“孩子……”厲殘痕這樣叫她,自己也不太習慣。年輕時的驕傲自負總還有些抹不去的影子,“看著你的臉,就像看到了你的母親。”
千雪下意識地去摸臉上的疤痕,可是手撫摸過的地方都是光滑的、沒有一絲傷疤的痕跡,甚至比以前還更要細膩柔軟一些。再摸摸眼睛、鼻子、嘴巴,總覺得有些奇怪,好像摸著的並不是自己。
何淵趕緊笑著說話:“小姐一時無法適應自己的新麵孔也是難免,不過慢慢就會習慣。簡直像極了當年的冰芷夫人。”
姬千雪猛地一顫,驀然從他們的話中察覺到了些什麽。她突然翻身下床,光著腳丫子就跑到不遠處一片花池中,花池裏開著不知名的大朵朱花,紅得像血,她蹲下身朝池子裏看,嚇得立即驚呼了一聲退後幾步。池子裏的那個女子——並不是她自己的臉!
小小的瓜子臉,柳葉般的眉毛,一雙明眸顧盼生輝,紅唇不點而朱,柔軟的長發如同濃雲墨瀑垂至腳裸,笑起來還有兩個小酒窩,那俏生生的虎牙卻沒有了。一張嘴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亮若珠貝。
那美是真真是到了驚豔絕倫的地步,但那分明就不是她自己!
姬千雪憤怒地回頭,也顧不上先前對厲殘痕的害怕:“這是怎麽回事?我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厲殘痕原本是要微笑的,可是幾乎就要展開的笑容因她的問話突然就凝固住,眉峰細而微妙地聚起:“你怎麽敢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