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薇點頭：“東陵的大巫司，少主的死對頭，我與他麵對麵交過手，怎會不認識。”
千雪心中微微一動，又問道：“你有沒有覺得你們很久以前就認識？或者說你是不是一出生就是鬼族？以前你有沒有另外的名字，比如說……”
冷薇不耐煩地打斷：“你到底想說什麽？”
“你是不是小雨？”
小雨。
聽到這兩個字時似乎真的有雨滴輕輕濺在她平湖般的心麵上，“滴答”一聲，攪碎了記憶中塵封已久的寧靜。那些封印在腦海中的愛與恨仿佛就要隨著這細碎低緩的聲音蘇生過來，可是有一種力量在抗拒著這種回憶。是的，過去的那一切她不記得，她也不願意記得。因為從她叫做冷薇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是她的親人拋棄了她，而風雪之夜救贖她性命的是夜天陌，是她要用一生來感恩盡忠的鬼少主。
千雪看見冷薇眸底輕劃過的異樣，更加確定了何淵的說法，眼神也瞬間黯淡下去：“小雨，穆臨風他一直以為你死了，可是我想他……他一直未曾對你忘懷。”
“姬千雪。”冷薇冷笑著看她，“你知不知道你很荒唐。我不認得什麽小雨，更不會與穆臨風有任何關係。”
千雪被她的態度激怒，本想發作，可不知為何想起穆臨風為小雨黯然神傷的臉，又有些心酸。這是怎麽了？她與他根本就分道揚鑣，難怪還要勞神去管他的事情？到底不爭氣，與從前那個姬千雪沒什麽兩樣。
冷薇也沉默，看著姬千雪仿佛看著一個從不相識的人。她看不透這個女子，起初她對千雪的天真愚蠢不屑一顧，可後來才發現少主對她的死纏爛打並不是真如表麵一般波瀾不驚，就連夜天陌自己也沒有發現，她卻早一步比他知道。所以在少主如今最最脆弱的時候，哪怕她那樣希望能夠留在他的身邊，她知道他所希望的人不是她。
冷薇歎息，低垂的雙眸有妥協的味道：“你告訴我，你還愛少主麽？還會不會像以前那樣為他不顧一切？”
千雪猜度著她的用意，隻是無聲看著她的眼睛，並沒有對她的問題做出回答。
冷薇接著說：“我希望你能夠留下陪著少主。從前你說想要救贖少主……其實那時候我並非不信。我隻是害怕，因為我相信你真的能做到，但我是和他一起走在黑暗裏的人，倘若他走出黑暗，我就連遠遠看著他的機會也沒有了。”她苦笑，像每一個癡情的女子一樣，“可是，我更不能看著少主這樣痛苦下去。如果你真的能夠救贖他，那麽拜托你，冷薇求你救救他。求你。”
這是冷薇今天第二次求她，她本是那樣不肯認輸低頭的驕傲女子。
不知是因為感動還是其他，姬千雪微笑起來：“冷薇，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冷薇聞言立刻抬頭。
“穆臨風需要你。我希望你能夠給他也給自己一個機會，你去找他，他會幫助你恢複記憶。等你想起你們從前的那一切也許能夠再續前緣，如果不能……那也算是了斷他的一樁心事。”姬千雪的眸子如黑曜石一般明亮美麗，“而我答應你留下來照顧夜天陌，我會盡我所能去救他。如果他願意，我會陪他一走出黑暗。你看如何？”
冷薇被這話驚訝地半晌無聲，過了很久，終於露出清泠泠的笑：“姬千雪，原來你的真愛是穆臨風。”
隻有真正愛上一個人才會這樣犧牲自己成全他的幸福。那不似少女稚嫩狂熱的喜愛，因為第一麵的怦然心動便不惜一切地隻要和他在一起，口口聲聲將想他愛他掛在嘴邊，見不到他便要找他——
成熟的愛情或許並不是幹柴烈火，為了得到愛人願付出一切代價。喜愛隻求擁有，而愛情意在成全。愛到深處甚至願意為愛人的幸福選擇放手。
如果說姬千雪對夜天陌的一見鍾情和死纏爛打算是少女之心萌生的喜愛，那麽對於穆臨風，這朝夕相處的日久生情，是不是才算真正的愛情？
因為愛他所以要成全他和小雨的幸福。一如冷薇，因為深愛著夜天陌才會卑微地乞求姬千雪留在他的身邊。
一樣的成全，一樣的愛情，一樣的方式，對著不一樣的人。
姬千雪不答，因為回答已經沒有意義了。無論她是否愛著那個人，他的心裏並沒有她的存在。她隻問：“你肯不肯？”
冷薇點點頭：“我答應。”
這是兩個女子的交易。為著各自深愛的男子，交換了他們身邊的那個位置。哪怕如此難以割舍，如此叫人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