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薇拿著姬千雪的追蹤骨去找穆臨風，臨走時佇立在洞口很久，洞外溫暖的陽光從石壁縫隙微微漏了一線打在夜天陌沉睡的臉上。那蒼白的臉仿佛立刻有了生機，溫柔的昏黃色輕輕溶解了他臉上千年不變的冷漠。冷薇微笑著想，其實少主是很適合光明的吧。如果姬千雪真的是能夠帶他走出黑暗的人，她願意以自己的一切換取他的幸福。
冷薇終於想要轉身離開，突然聽見洞內傳出一個低沉而熟悉的聲音：“等等。”驚訝地回過頭，方才在臥倒在地上的夜天陌已經坐起身來，眸子裏是見慣的冰藍，他點頭，“你進來。”
冷薇斂眉低首：“是的，少主。”
姬千雪從洞外進來主仆二人已經短暫交談過一番。千雪不知冷薇是怎麽向鬼少主解釋她的離開，也不知他對她吩咐過些什麽。總之夜天陌並沒有再追究，對她的離去也不甚在意一般。
直到冷薇完全離開這裏消失在視線裏時，姬千雪才輕輕走過去攙扶起他的身體。他本能地避讓一下，當她第二次伸手去攙的時候，他竟然沒有再躲。反而順從地隨她站起身來，他的血冰冷，她的血無溫，此時的他們是同一種人。
她扶著他走出黑暗的洞穴，洞外陽光盛麗，對於夜天陌實在太過刺眼。他下意識地抬手去遮，卻被千雪蔥玉般的手指輕輕撥開：“要一輩子生活在黑暗裏麽？”
他有片刻的怔然，最後終於緩緩地放下手，身後的黑翼在炫目的陽光下抖落點點晶瑩。抬頭看著久不曾接觸的暖陽，夜邪王臉上現出一抹笑容，以至於很久很久以後姬千雪回想起來，總能想起那一刻他的微笑，再沒有平日的捉摸不定，那是發自心底的一抹笑容。哪怕還沒來得及全然盛開就迅速凋謝那張絕美的臉上，但見過的人永遠都不會忘記。
也許就是在這麽一瞬，姬千雪覺得自己或許能夠原諒他。又或許他們之前早已被他絕情斬斷的千絲萬縷還能夠被一種類似愛情的東西重新連結在一起。
可是當他再次開口的時候，一切變得支離破碎，世界驀地寂如死灰。
他的聲音冷漠如冰：“你故意支走冷薇。”
千雪無聲地笑：“我為什麽要這麽做？”
“因為你覺得我雖已無力招架你，但冷薇會拚死保護我，她是你的阻礙。”
“真可笑。夜天陌，你總是這麽自以為是。你以為所有事情都是利益使然，我的留下和冷薇的離開都是所謂的陰謀？我明白地告訴你，這的確是我和她之間的交易，隻可惜與利益無關。”
夜天陌看著她終究歸於平淡的目光，淺淺勾起一笑：“哦，是麽。”他向著洞外層層妖魔護衛淡淡掃了一眼，漫不經心道，“原來你做的那麽多還不算陰謀。”
聲音幾乎如風掠耳般輕緩，卻恍若重錘震得千雪渾身一顫。原來他都知道？那是什麽時候的事？
夜天陌靜靜地看著她，湛藍的眼眸裏有深不可測的笑意：“你還是低估了冷薇對我的忠誠。她根本不記得自己是什麽小雨，她隻記得我的救命之恩，你猜最後她是會聽我的，還是你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連語氣都沒有，平靜如一潭死水。可姬千雪清楚地感覺到其中的殺氣——難道？！
她極力保持的凜然裏終於有了一絲表露無疑的慌亂：“你剛才對她說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