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之時,姬千雪意外看到夜天陌站在床頭看著自己。朝陽之金色映著他發絲之銀色,宛若天神降臨一般。但他不是天神,他是擁有絕美皮囊的惡魔,無論在什麽情況下她都不會再忘記這一點。因為忘記就意味著更慘痛的代價,她經曆多太多次。
如今他們之間亦敵亦友,曾經愛過,曾經恨過,同情與征服,殺戮與權力,太多的東西橫在二人當中,連朋友的身份都太過牽強。但她醒來見到的第一個人卻是他,如此古怪的關係。
姬千雪下意識將棉被裹緊些:“我以為你會在外麵。”
夜天陌麵無表情:“昨夜風太大,外麵冷,我進屋取暖。”這顯然不是真實原因,但千雪知道他不會講,所以也不多問,隻略略點頭表示明白。
他問:“夜裏做噩夢了麽?”這話裏竟像帶著關切之意,姬千雪怔得不知如何作答。夜天陌也意識到不妥,依舊冷臉,立刻解釋:“隻是你說到‘海葬’,我覺得好奇。”
千雪大吃一驚:“海葬?我說過?”海葬一詞並不是第一次聽說,她當然不會忘記。那時海城百姓親口說出母親因海葬而死,她曾問過穆臨風什麽是海葬,他始終沒有回答她。後來並沒有特別留意過這個詞,怎麽會突然鑽進她夢裏去?夢見什麽了,她不記得。早上醒來就一絲一毫都不再記得。
“你在夢裏哭過。”
她更加吃驚。那夢境居然真實到落淚?千雪仔細回想,一點點朦朧模糊的影像漸漸還原,的確是做過夢。夢裏一片蔚藍的顏色,像是海,然後有密密匝匝的人群,藍色衣裙在人前飄揚……那個人、那個人!身體劇烈地一陣抖動,意識在這一刻重回到原點,像是有什麽在阻礙她回憶。
“千雪,夜公子,青姥姥主室有請。”含香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姬千雪停止回憶那個夢,與夜天陌一起隨含香去往主室,終於能見到神秘的青姥姥,然而千雪有些莫名的緊張,總覺得事情並不會如表麵這般順利。待千雪與天陌進到屋內,含香向裏通稟一聲:“姥姥,人已經到了。”而後利落地退出去,將房門從外麵帶上。
青紗簾幕之後,隱隱瞧得見一個女子身影,竟是玲瓏有致絲毫沒有老態。她在簾後仔細打量他們二人,目光最後落在姬千雪身上,婉而歎道:“真是像極了……”嬌媚之聲絕不是老婦所有。
千雪渾然一怔:“你是……青姥姥?”她一直以為的老婦人原來是個妙齡女子。還有那句“真是像極了”,當然指的是藍冰芷才對,難道她也是母親的故人?
那女子肆無忌憚地大笑,聽來別樣妖嬈風情:“怎麽?不信?海城人都叫我青姥姥,叫了有……”她佯裝扳指計算,然後斂眉挑開朱色蔻丹,“怎麽也有千八百個年頭了吧,哈哈哈——”
夜天陌也不禁聚起眉峰,這就是青家巫女?看起來更像妖魅才是。他也注意到那句話,問道:“你見過藍冰芷?她現在哪裏?”
青姥姥並不回答他,還是緊緊盯住姬千雪不放:“你是藍冰芷和厲殘痕的女兒吧,嘖嘖,長得真像。要是你和那個阿風一起站在這裏啊,我倒要以為藍冰芷和穆辰軒來了。”她說罷又大笑起來,但千雪笑不出來,她提到了阿風,她還提到了她的母親,都是牽掛和心痛。
青姥姥終於將目光投向夜天陌,他立刻覺察到破簾襲來的陰森。那是個可怕的女人。她還是笑得嬌嬈:“夜天陌,厲殘痕的義子,暗夜邪王。”很顯然她對他們的情況都了如指掌。
夜天陌略一頷首:“青……”他不知該叫“姥姥”還是“姑娘”,如今看來都不合適。稍稍抬眉,不卑不亢等待那女子解答。她也會意,笑聲又起:“叫我青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