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樂,世間事很難從了這兩個字。安樂城卻是難尋的一個寧和之地。歌舞升平、笑意盈盈,隻要是能讓人快樂的方法這裏通通可以見到。

“隻是這安樂恐怕也無法長久了……”穆臨風突然這麽歎了一句,姬千雪也恍然沉默起來。

是啊,當妖魔鬼怪一旦踏足這個地方,再如何安樂的地方也會一夕成為人間煉獄。她嘴上不承認,心裏又怎會不明白?這一切一切的源頭,是她心中認定的鬼少主,夜天陌。

此時已經入夜,安樂城的夜晚卻比白日還要熱鬧幾分。花燈火燭、別是一番景色。穆臨風和姬千雪在這熱鬧的城中走著,隻是各懷著心事,罕見地都沒有說話。

身邊的冗雜喧嘩都是多餘的,連日來不曾理清的心緒在這安寧祥和之夜點點浮上心頭。

千雪在城中的石橋上停下步子,微蹙眉瞧著河堤畫舫

——夜的真心,她還可以再相信麽?

臨風也隨她駐足,隻是站在千雪身邊,皺眉瞧著她

——風的心裏是否已有了雪的蹤跡?

顯然,兩個人的疑問都未從心裏得到答案。結果這麽四目一對,立刻又上演了慣常的戲碼:

“你幹嘛偷看我?!”

“開玩笑!我偷看你?你也不看看你這醜……醜……”穆臨風突然頓住,他想起白日裏她因現在的醜樣而難過的樣子,莫名地就改口:“……瞅了一眼。我就隻偷偷瞅了一眼。”

千雪得意地咧開嘴笑:“嘿嘿,我就說你偷看我了嘛,承認不就好了麽?本小姐大人大量又不怪你。”

果真是蹬鼻子上臉的人。穆臨風無奈地笑了笑,也將目光投向河中央。遠遠的有一艘畫舫行來,伴著槳聲燈影,傳來船上歌姬醉人的動聽歌聲。

這樣的船上總是春光旖旎、良宵無限,穆臨風也曾是那些香溫玉軟中的恩客。靡靡之音,美酒佳人,他醉臥舫中,卻從沒有體會過所謂“安樂”。

反而是現在,在安樂城的石橋上,看著那些曾經再熟悉不過的場景,身邊站著這樣一個迷糊的丫頭,他卻陡然覺得安寧。

那畫舫、那歌聲,他似乎已經成了看客,真是奇怪。

“阿風!”姬千雪突然開口,將穆臨風從那如墜雲霧的感覺裏拉回現實,他看她一副笑容甜美的模樣,頓時有種不詳的預感:“做什麽?”

“嘿嘿,”千雪笑著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胳膊,用力晃,“我想吃糖葫蘆。好不好?”

穆臨風愣了半晌,一口拒絕,“不好!”

“阿風,咱買吧,就買一根好不好?好不好啊?”

穆臨風的胳膊被她抓在手裏晃啊晃啊,原本堅決的態度也被晃得不穩了:“那你去買吧。”說罷另一隻手從懷裏掏出碎銀子,遞給她。

“阿風你去給我買。”千雪笑得格外甜,小小的虎牙可愛極了,“知道阿風最好了,去嘛去嘛……”

得寸進尺!這丫頭典型的得寸進尺。居然,對他來撒嬌這一招!嗬,他穆臨風風月場上走來的人,哪種女人的撒嬌沒見過,還怕她這麽個黃毛丫頭?那才叫見鬼了。

“風哥哥,阿風哥哥去嘛——”

“……”穆臨風張嘴,堅定有力,“好。”

他剛一說完便被千雪猛地一推:“那你快點哦,要兩根!”

穆臨風頓時有種落入陷阱的感覺:剛才不還說隻要一根的?可是,他居然鬼使神差地就乖乖走了出去。要命,還真是見鬼了。怎麽覺得這身子跟利嘴都不聽使喚?他堂堂一個東陵大巫司,去給那丫頭片子買吃的,買的還是糖葫蘆這種幼稚玩意兒。說出去還不笑死人。

也……罷。他是大丈夫,他能屈能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