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以霆知道宮之羽說不過他，便立刻得逞地笑起來。他端起酒杯自斟一杯，想了想，開口：“晚來天欲雪……”忽而頓住，撓撓後腦勺，向宮之羽求助，“下一句是什麽來著？”
宮之羽抬頭笑著看他手中酒，輕聲吟念：“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對對對，”項以霆拍拍腦袋，“能飲一杯無。你上次教的我又忘了。還有你上次教的曲子，我一吹被人識出破綻，到底就是比不過你。”
“你那曲子學得怎麽也有八九分像，是什麽人能洞察若此？”
“他說我的尾音不穩。”
“沒錯，你的性子急，敗就敗在收尾上。”宮之羽更為驚訝，“那人可是個行家。”
有戲！項以霆神秘一笑：“你想不想認識他？”
“當然想。”宮之羽認真地點頭，一轉念，又認真地皺眉，“哪裏有機會？你知道我在無塵穀裏見不到外人。”
“怎麽見不到？隻要你願意見立馬就能見到。”項以霆見他不解，又道，“那人就在穀外，就等著你打開穀門。”
宮之羽這才明白自己一不小心又鑽進了項以霆設好的陷阱裏，笑：“我懂了，就是你帶來的那兩個吧。你無論如何都要讓他門進穀不是？”
項以霆毫不含糊地點頭：“是。”
宮之羽也點頭，出乎意料：“那我答應你。”
“……”項以霆瞪大眼睛，“……”
無塵穀最卑微的仆人都知道項以霆在穀主心中無人可及的地位，如今就連項以霆自己都要驚歎這近乎於縱容的言聽計從了。
宮之羽似乎也知道項以霆心中所想，不說話，隻是微微地笑。涼風襲來，忽的吹散了他唇角幹淨柔軟的笑容，宮之羽伸手捂住嘴，躬身咳嗽。清瘦的指節略微有些發青：“咳咳……咳咳咳……”
項以霆立即解下外衣扔給他：“自己披上！穿這麽少是好看還是怎麽著？我說你都多大個人了怎麽就是不懂事。”看著宮之羽順從地點頭將衣服披上身，項以霆還是不鬆口，“你說怎麽就認識了你？弄得跟你老媽子似的，以後我可不願意再……”
宮之羽突然抓緊項以霆的袖子，搖頭，清澈的眸子裏藏了些莫名的惶恐：“不要。”他皺起眉，像個令人心疼的孩子，“你不能丟下我一個。”
項以霆想起他第一次誤入無塵穀，他以為無非是到了一個世外桃源、結識了一個與世隔絕的人。那時他要離開，白袍少年宮之羽也是這般拉住了他的袖子、怯生生地對他說——
你不能丟下我一個。
以後無論到了哪裏，項以霆都總能想起他期待和信任的眼神。他從來都有浪跡天下無牽無掛的自在，以為任何人都無法阻止他肆意的腳步，但偏偏遇到了宮之羽。他早就沒有了親人，於是在心裏把這個柔弱的少年當做弟弟一樣去愛護。隻是項以霆從來不好聲好氣與宮之羽說話。
也許……不，不是也許。他一定會學著如何去做一個好哥哥。愛護宮之羽，以項以霆的方式。
宮之羽見他不說話，才又露出幹淨純澈的笑容來：“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接他們進穀。”無塵穀主深深依賴在這個兄長般的少年，為他不惜再三觸犯穀規，其實也隻是為了他能留下。
偌大的無塵穀，一個人太過寂寞。宮之羽很喜歡熱鬧，他喜歡看項以霆吵吵鬧鬧大喊大叫，似乎隻有這樣的時候才能感覺到自己真實地活著。
等到項以霆的朋友入穀之後一定會更加熱鬧吧。
穆臨風和姬千雪這對冤家也自然不會讓他失望。項以霆高興地點頭：“嘿嘿，放心！你一定會喜歡看大哥和小嫂子吵架的！”
“……”宮之羽皺眉，聳聳鼻子，“我不喜歡看人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