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年的歲月裏,故宮並不孤單,它的身邊有兩個“小夥伴”,它們從出生就在一起,每天除了互問早安、晚安,還會各種八卦,聊聊600年間這裏住過的人、發生過的事。

這兩個“小夥伴”,一個叫太廟,另一個叫社稷壇。不過,這是它們曾經的名字。現在,太廟改成了勞動人民文化宮,社稷壇改為了中山公園。

有人會問:“為什麽非要在故宮的兩邊建廟和壇呢,難道真是怕它寂寞,安排兩個‘小夥伴’陪它?”

當然不是,皇宮兩邊建太廟和社稷壇,古已有之,這是一種禮製文化。

據中國古代經典建築學著作《考工記》:“匠人營國,方九裏,旁三門,國中九經、九緯,經塗九軌,左祖右社,麵朝後市,市朝一夫。”

這段話揭示了古人在建都城時的一種“理想模型”:整個城市呈方形,四邊每邊開三個門,共12門,12門之間又有橫豎九條九車道的大馬路相連,同時,皇帝的宮城設在中心,市場在它北麵,左邊建太廟,右邊建社稷壇。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雖然這樣的帝都模型看起來很完美,但城市建設還得考慮各種環境和人文因素,實際建設不可能完全按照教科書的模型來,像規矩的方形布局或者九車道的大馬路就有很多地方建不了,不過,有一個規則倒是很多王朝都會遵循—“左祖右社”。比如唐長安城、元大都城、明南京皇宮,基本都是遵循左邊建太廟,右邊建社稷壇的建築思路。

據記載,當年北京城開始建設時,大老板朱棣就給了指示:“親們,咱們建北京城,往‘豪’了建,錢不是問題,不過像壇廟、宮殿、城門這些都得和南京的規製一樣!”說白了,南京城有啥,北京就得有啥,因此,作為南京皇宮的複製版,北京皇宮的左、右兩邊也必須建太廟和社稷壇。

太廟是皇帝祭祀祖先的地方,身份尊貴,每逢年節或者遇有大事,皇帝都會去太廟裏給祖宗們磕頭上香。

太廟的祭祀屬於大祀,等級非常高,一年中不同時間,這裏都會有祭祀活動,比如春、夏、秋、冬的第一個月,要在太廟舉行時享。古人感慨四季輪回,觸景生情想起了過世的親人:“原來你已經離開我們這麽久了”“天氣冷,在那邊秋褲夠不夠穿”“春天花開了,你在那邊是不是也這樣”……

又如告祭,這是遇到登基、冊立皇後、禦駕親征等大事兒舉行的祭祀,其實就是去太廟和祖宗們念叨念叨:“爸、爺、太爺、太太太爺,今天我娶媳婦了”“今天我把二蛋立為太子了”“今天我要去打仗了,可得保佑我別被打敗了”!

每逢祭祀前,皇帝還得受點煎熬,比如前三天,不準吃肉、喝酒、開宴會,尤其不能翻牌子,嚴禁女色,這都是為了在祖先麵前保持莊重、純潔和肅穆。

雖然這些祭祀看起來神神道道,過程又複雜,但這是我們孝道文化的一種體現,“為之宗廟,以鬼享之;春秋祭祀,以時思之。生事愛敬,死事哀戚……”。《孝經》裏的這些文字道出了祭祀祖先的真意,父母活著的時候我們要侍奉,去世了也要把他們當成在世時那樣去盡孝。怎麽“當成”呢?就是家裏要有祖先牌位,平時要上香,逢年過節要擺供品,還有一係列儀式,皇帝家搞祭祀其實也是這個道理。

社稷壇是祭祀社神和稷神的地方。太社之神,相傳名叫“句龍”,他是神農氏的第十一世孫,掌管天下土地。太稷之神叫“棄”,相傳帝堯知道他有種糧食的“神技”,特將其封為“農師”,後來他得道成仙,被神化為“五穀之神”。

社和稷,一個土地,一個五穀糧食,兩者都是百姓最離不開的東西,它們也是立國之本,所以常用“社稷”來代指國家,古裝劇裏皇帝們常掛嘴邊的“江山社稷”就和此有關。

社稷壇不如太廟莊嚴厚重,反而還透著一種“歡樂感”,因為它的壇麵是彩色,鋪了五種顏色的土。這些土可不是染色土,它們的顏色絕對天然,是全國五個地區的優質土,比如紅土來自浙江、福建、兩廣地區,白土產自江西、湖廣、陝西,青色土從山東來,黑色土產自北京,中間的黃土取自河南(明、清兩朝社稷壇取土處稍有不同)。

這五個區域剛好符合東、南、西、北、中五方,每方弄點土鋪在壇麵代表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也是國家政權統一的象征,同時在整個壇的中央還有一石柱,名“社主石”,代表了江山永固。

有人說設立這“一壇一廟”是皇帝愛折騰,封建皇權的痕跡太重。實際上,它們體現了我們傳統文化的一種精神—感恩。設立太廟是感謝祖先賜予了生命,也希望得到祖先庇佑讓這血脈能夠延續。設立社稷壇是感謝大地和五穀,二者共同滋養著我們的生命,護佑著我們成長。

如今的太廟和社稷壇早已脫去了皇家禁地的神秘外衣,它們變成了人民的公園,每天都有很多人在裏麵跳舞、練劍、打太極,還有的新人會專門選擇在這裏拍婚紗照。真不敢想象,如果600年前的永樂大帝看到自己辛苦營造的“祭祀基地”如今變成了“廣場舞基地”“婚紗照基地”“賞花基地”,會不會氣得吐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