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忻爾大概有半個月沒見到陸頌衍。
那日醒來她發現身邊空了,陸頌衍的衣物在悄無聲息間被收走,一看手機才發現他的留言,說是臨時有事出差,見她睡得沉,所以沒叫醒。
陸頌衍給她留了早餐,準備好司機,她吃過飯,提著隨身物品,毫無留戀離開他那套房子。
在後麵的時日裏,陸頌衍偶爾會給她發消息,時而夾雜幾條轉賬,她都會以最快的速度回複,說些熱情富有生活氣息的話,再麵無表情收下轉賬。
他不找她的時候,她也會隨時分享自己的生活,並觀察他聊天的語氣態度,隻要他有半點異樣,她就會識相不去煩他,表現得乖巧本分不作妖。
他們之間的關係就是這麽純粹。
車輛駛入京城最繁華的區域,四周全被金銀色光線填充,連空氣都散發著奢靡。
喻忻爾靠在窗前,勾著陸頌衍的指節,泛著疲乏的眸始終注視他。
其實她與陸頌衍之間的關係進展很快,認識半個月不到她便已經踏入他的酒店,被野性與衝動支配著點頭開始了那一夜的旖旎。至今不過三個月時間。
他們朝夕相處,過得浪漫瘋狂。
但對彼此的了解微乎其微。
譬如在分開的這半個月裏,她壓根摸不準陸頌衍的想法,以為他們的關係就此終結。
好在,並沒有。
“看什麽?”陸頌衍任由她直勾勾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用還算和緩的語氣問。
喻忻爾搖頭,藏住自己所有心事:“怎麽這次出差那麽長時間?”
“出了點事。”陸頌衍反握住她的手,落在掌心慢慢摩梭。
“很嚴重?”喻忻爾看著他們相牽的手,這動作與沉浸在熱戀當中的情侶無異,“忙到連消息都不回,也不主動找我。”
“我不是回了?”
“嗯,我發三條,你回一條,說的話不會超過三個字。”喻忻爾歎了口氣,添了絲愴然,“我一直在想,是不是你已經膩了我。”
她是無權過問陸頌衍的私生活的,就像當下問他工作上的難題,他總擅長避而不談。
曾經的她好奇過,這就是他本身的性格,還是隻是因為沒必要與她聊這些。
她覺得都有可能,後者占比更重。
“事情多,沒顧上。”陸頌衍盡可能寬慰她,“這次回來給你帶了禮物。”
“什麽呀?”不計前嫌似的,喻忻爾收斂起那份難受。
陸頌衍也笑,揉了揉她的腦袋,示意前排助理戴安將袋子遞過來。
是個奢侈品包包,還是最新款,喻忻爾最喜歡的風格。
笑臉盈盈收下,抱著包愛不釋手——她多好哄,一個包就能搞定。
“你怎麽知道我想要這個?”她的態度明顯活躍些,單手搭在扶手箱,稍微靠近陸頌衍。
她補充:“戴安告訴你的?”
“我選的。”陸頌衍順勢低頭,兩根手指抬高她的腦袋,在昏暗光線下輕咬那紅潤的唇。
強調:“專門。”
喻忻爾笑著,與近在咫尺的他對視,感受彼此的鼻息交纏,也回了個吻。
“你真好。”她說。
那個忙到連消息都沒不知道回複的人,又怎會抽時間為她挑選禮物。
他的話裏,幾分真,幾分假,能不能信,彼此心知肚明。
他待她好,願意留她在身邊,哄她。
那她也知道,什麽能要求,什麽是不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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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頌衍常住的那套房子就在市中心,即使已經有大半個月沒人居住,但這邊每天依舊會有人過來清理。
喻忻爾跟著他回去,他有事先處理,她就去洗漱卸妝。
前去浴室前回頭環視整個空間,忽而覺得有些陌生——她的記憶忽而回到在初次踏入這邊的時候,給她唯一的感受就是,這裏尤其清冷。
除了些日常用品之外幾乎什麽都沒有,更難以找到有人生存過的痕跡,壓根不像是一個家。
後麵是她提了一嘴,陸頌衍立刻派人購置了大量屬於她的物品放置在這邊,瞬間讓整個家變得充實有暖意。
但這似乎也說明了,她是他帶到這邊來的第一個女人。
她沒問過,更不敢自作多情。
——沒準他還有別的家呢。
出來時陸頌衍已經回臥室,就在落地窗前,通著電話。
說的是工作上的事情,喻忻爾沒怎麽聽,赤腳走過去從後麵抱住他。
她穿著浴袍,沒被覆蓋的小腿站著絲絲水珠,晶瑩剔透。所用的洗護用品都是陸頌衍平時用的,此刻兩人身上氣味幾乎融為一體。
陸頌衍的電話恰好談到最後一句,繼而掛斷,將手機丟至**。
轉身單手圈住女人的細腰,彎身吮吸她身上的香味。
喻忻爾稍微踮起腳尖,剛想吻他,倏然察覺自己騰了空,很快被抱至坐在辦公桌上。
“拖鞋在哪?”陸頌衍幹淨的嗓音形成綿長的氣流擴散至整個空間。
“在浴室,濕了,我就沒穿出來。”喻忻爾幹脆勾住他的雙腿。
她的目光始終跟隨男人,她最擅長的也是用眼神勾人。
抬頭索吻,卻沒得到滿足,陸頌衍雖摟著她,但隻自若注視。
先是問她:“這段時間也沒回來?”
“嗯啊。”喻忻爾不以為然點點頭,索性纏著他的領結,隨意把玩。
確認關係後不久,陸頌衍就提出讓她搬過來,他平日喜歡抱著她入睡。他並未強硬要求,喻忻爾還是順著他的意思來。
不過她並沒有將這裏當成是她的家,他一離開京城,她也就沒了繼續在這呆著的理由。
“為什麽?”陸頌衍追問。
喻忻爾想了想:“你又不在,我獨自留在這麽大的家裏有什麽意思。”
“那搬回來。”陸頌衍以陳述口吻,略有命令意味,他說話語氣一向如此。
要在之前,喻忻爾肯定直接答應,但當下仍耿耿於懷他冷落她的那些時日,總歸不願那麽輕易滿足。
她說:“你說搬就搬呀?我都住習慣了。”
陸頌衍看著她,緘默片刻。
才問:“還在鬧脾氣?”
“當然。”喻忻爾坦白,將他的領帶完全扯下來,雙手緊接環繞他的肩,挺腰吻住他。
讓周遭空氣沾上氤氳後才稍微鬆開,低聲道:“想讓我搬過來,那就看你表現。”
窗外的黑金光影投射到室內,台前兩人身上帶著那抹微弱的亮,盡情沉溺,享受雙方的氣息。
陸頌衍這晚的力道柔和得很,興許是掂念著自己冷落她的錯誤,連此刻也掛著哄人的討好。
帶著粗糲薄繭的皮膚在女人細腰移動,寬肩將她嬌小的身軀完全覆蓋,從眼神,到言語,再到動作,精心照顧著她每處位置。
手卻被摁住,縱火者抬起濕漉漉的眸。
卻得意似的勾唇:“今天不行。”
男人的動作被迫止住。
睨著她的視線複雜,有欲/望,也有惱意。
喻忻爾計謀得逞,唇角的弧度彎得更深,從桌上跳下來。
從男人的臂膀間溜走:“自己解決吧。”
手腕反被扣住,有股很大的力道將她拉回去,又穩穩落入男人懷裏。
陸頌衍重新抱著她,眼神裏書寫著他的無奈。
舉高她的手,在滑膩的掌心處親吻,“以為你走得掉?”
本就曖昧不清的關係,並不會因為分開了這麽些時日而變為陌生,他們之間永遠隻需要一場嬉戲便能和好如初。
喻忻爾在陸頌衍的懷裏忙活著,滔滔不絕講述自己這段時間經曆過的事。
小到吃了幾頓飯,大到有什麽奇遇,有真有假,她擅長編造講述故事,而他隻喜歡聽她的聲音。
聲響交織,不絕於耳。
最後將這些吞入腹中,便是一次完美的交談。
喻忻爾抽了兩張紙巾,活動活動關節。
她還躺在男人的懷裏,享受一些富有溫情的售後。
陸頌衍也替她按摩手腕,動作輕柔。
問她:“今天是第幾天?”
喻忻爾知道他問的是經期:“第二天,未來一周你都得忍著。”
但男人並非這個意思,反而告訴她:“那邊有紅糖。”
意料之外的答案,喻忻爾挑眉:“現在這麽貼心?”
陸頌衍說:“想喝的話自己泡。”
“誇早了。”喻忻爾笑罵,推著他起身,將衣服拉好,踩著他的拖鞋前去泡紅糖水。
這個夜晚,溫情持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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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忻爾沒直接答應搬回到陸頌衍這兒住的原因,主要是擔心被自己父母知道她與陸頌衍的關係。
他們早在昨晚直接住進她那間出租屋裏,近期為了籌錢費盡心思,倘若知道陸頌衍的存在,必定會化身吸血鬼,要他替他們擺平這一切。
喻忻爾深知自己與陸頌衍的關係沒好在這個份上。
況且,她隻想繼續維持與他最純粹的關係,不能有太多無關交纏。
自從昨日與王懦見麵後,喻父喻母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她都沒接。當下準備回家,又有個電話過來。
本不想接,但看是京城的陌生號碼,擔心是快遞,她才接通。
聽見的第一句話便是個令人反胃的聲音:“想好了麽?我願意再給你一次機會。”
是王懦。
喻忻爾握著手機的手指甲泛著白,臉上沒什麽血色。
她這個號碼是私人號碼,平日在工作上的接觸都有專門的交流渠道,公司也會保護他們的隱私不將個人信息泄露。
那麽王懦還能通過什麽方式獲取到她的號碼。
“王總。”考慮到還有工作往來,喻忻爾忍下脾氣,“我不需要您給機會,我的態度已經很明確,麻煩您按照規則進行。”
她有預感王懦不會這麽罷休,幹脆直接將電話掛斷,將號碼拉黑。
到家見到朱春柳的當下立刻質問:“是你把我的電話給王總的?”
“有什麽問題嗎?”朱春柳難掩怨氣,尖銳的聲音直接蓋住她,“多虧王總人好,願意多給我們些時間,你還想幹什麽?讓你去陪一下他有那麽難嗎?有什麽是比你弟的命重要的?”
“你心疼他,那怎麽不是你睡到王總的**?”喻忻爾氣到發抖,也隻能握拳克製。
朱春柳聞聲,反倒委屈到哭起來:“你瞧瞧你這是人話嗎?那可是你親弟!你怎麽能惡毒成這樣?之前就不應該把你生下來。”
喻忻爾雙眸布滿紅血絲,氣到不知道應該覺得好笑還是難過。
卻在這時才看見淩亂一片的家裏,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
趕忙跑到自己的房間推門,果不其然,這邊也早被人翻箱倒櫃搜刮過,並且本掛在櫃子上的好幾個名牌包不翼而飛。
怒意瞬間侵占了頭腦,她氣到摔門,質問朱春柳:“我的包去哪了?”
“現在家裏都這個情況了,你還在意你的包?”
“我問你話,我的包呢?”
“還能去哪,肯定賣了唄。”
“賣去哪了?那不是我的東西!”喻忻爾咬牙逼問,“未經過我的同意動我的家,你們到底有沒有底線?”
“那你去報警啊,讓警察看看,我們都養出了個什麽白眼狼。”朱春柳邊哭邊說,“不看還真不知道,你一邊口口聲聲說著沒錢,給我們的生活費一拖再拖,結果卻背著好幾萬的包……你說,你是不是傍上什麽大款了,快讓他幫幫你弟弟。”
“我身上最值錢的東西都已經被你拿走了,你還能要求我做什麽?”喻忻爾目光麻木,“跟我沒關係的事,別想拿我還債。”
此前她跟父母的關係不至於到這個份上,她念著多年的養育之恩,會給家裏生活費,他們若有什麽事也會盡力幫忙。
但如今越來越過分,讓她瞬間覺得他們特別陌生。
經過這麽一出,喻忻爾再不想在這個家裏待著。
回房間再找了一圈,好在陸頌衍給她的大多數東西她都沒帶過來,那兩個包還是隨身背著暫放在這邊的,沒想到還沒來得及還回去就被糟蹋了。
將僅剩不多的稍微值錢些的東西帶在身上,毫無留戀出門,離開這個雜亂無章的空間。
隻是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
她本就不是京城人,在這個城市生活那麽久,還是沒有任何歸屬感。
從小到大她身邊就沒什麽人,更沒享受過父母帶給她的溫暖,唯一對她很好的人就是自己奶奶。
想起奶奶,她想打電話給她,但自己情緒不好,怕她擔心。
除了奶奶之外,她真的沒有任何人可以傾訴了。
漫無目的沿著街道行走許久,從日落時分到華燈初上。
她才打開導航。
往陸頌衍家的方向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