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忻爾將被雨水浸濕的外套脫下, 掛在過道處的衣架上,再抽了兩張紙巾擦拭身上的水漬。
完成一係列動作後才慢吞吞回應:“嗯,難道我晚歸還要先經過你同意麽?”
她話落的語氣帶著些衝, 這頭男人轉身看向她,眉宇染上不悅。
他問:“去哪了?”
喻忻爾還是沒有好好與他交談的打算,又擰了擰自己的頭發,姿態漫不經心。
“你難道不知道我的行蹤麽?”她反問,語氣漠然,“怎麽沒人向你匯報過?這不太應該吧。”
下午幾乎整個車場內都是陸頌衍的人,她雖沒有直接靠近那群人, 但他們大概率看見過她的存在,更何況她還當著眾人的麵跑去找梁俞哲。
再退一萬步講,她的行蹤始終在陸頌衍的掌控範圍內,何時能躲得過。
“我想聽你的解釋。”陸頌衍沉聲, 給足了她機會似的。
但喻忻爾依舊沒有好態度:“我的解釋就是,白天我去看了梁俞哲的比賽, 晚上跟他們一起吃飯, 全是男性, 隻有我一位女性,對了。”
頓了頓, 再以最自然的姿態對著陸頌衍:“吃飽後我還跟梁俞哲一塊散步了,我跟他, 兩個人。”
早在她回來見到陸頌衍的第一刻, 她就知道他肯定已經了解過她的行蹤——他平時不會主動等她,除非生氣的時候。
“散步?”陸頌衍聞言輕佻眉眼, 閃過驚詫,“他原來還能散步?”
“是啊, 很失望吧,出了那麽大的車禍,結果隻是輕微扭傷。”喻忻爾接過話。
未曾想下一句傳來的是陸頌衍的回應:“是挺可惜的。”
喻忻爾拽緊手邊紙巾,她是側對著陸頌衍的,餘光裏還是他淡然沉穩的姿態,噙著對生命完全的漠視,仿若隻要他願意,他就可以隨隨便便用對手的生命當取樂的工具。
她忽然覺得陸頌衍很陌生。
鼓起勇氣抬頭看向他,眼裏不爭氣地又被薄薄一層霧氣填充。
她質問道:“他的車禍真的是你策劃的?”
她知道陸頌衍與梁俞哲之間在互相猜忌,但她始終以為她是最了解這兩個人的,不管彼此間有再大的矛盾都不至於耍陰招。
可她好像看錯人了。
在這瞬間腦袋承受的東西多得快炸開,她繼續道:“你難道不知道跑車在高速的情況下失控是件多麽危險的事情嗎?他死裏逃生一場,結果卻換來你輕飄飄的一句可惜,你的目標難道是要逼死他才罷休嗎?”
她難以置信盯著陸頌衍,沒了與他靠近的勇氣。
內心強烈的委屈驅使她急於傾吐:“我真的不知道哪個才是你,明明你願意花時間來幫我處理我奶奶的事情,讓我以為你是個有情有義的人,但你現在算什麽?”她的渾身止不住發抖,卻還是強硬地道,“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就算你認為我跟他有關係那你就衝我來,我人就在這任由你發泄,你為什麽非要用這麽極端且幼稚的方式傷害他?”
話語聲越落越重,承載著失望與生氣,已然為他定了罪。
陸頌衍麵色陰沉,來到她身邊,居高臨下死盯她的雙眸:“一回來就急於與我爭吵,請問你又在氣什麽?”
他接著道:“是將他被針對的怨氣發泄在我身上,還是氣我無法跟你心愛的人和諧相處,亦是認為我是將你們拆散的那個罪人。”
“我說過很多次,我跟他沒有超過普通朋友之外的關係!”喻忻爾強調。
可她音調抬得過於高,語速太過急切,一切都在彰顯她的心虛。
陸頌衍往前一步,逼近她,雙眸依舊定格在她身上。
食指指尖點了點她的胸口:“你敢說,這裏始終裝著的人不是他?”
喻忻爾往後退了一步,任由本就已經沾了濕的發絲黏在臉頰阻擋她的視野。
她氣到語無倫次,卻難以繼續理論:“是又怎麽樣?能改變你做過的那些齷齪勾當嗎?”
她知道這個話題再聊下去沒有意義,她改變不了自己喜歡過梁俞哲的事實,也改變不了陸頌衍對梁俞哲的仇恨。
每當碰見這種煩亂的事情時她隻想逃避,更何況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根本不給她爭吵的底氣。
剛想逃避離開,手腕卻被男人握住。
她想掙脫卻無法抽身,換來的是男人愈加大的力道,直接將她拖回來。
女人重心難穩,幾乎被摔到那架鋼琴上。瞬間淆亂的琴鍵敲下,共同組合成震天動地的轟鳴聲,形成無數個聲波擊向四周。
喻忻爾的骨關節吃痛,試著抬起雙手,卻又不慎觸碰到另外幾個琴鍵,各式聲音此起彼伏。
但這並不能換來男人的動容。
他一字一句質問:“我做過什麽?你告訴我,你寧願相信任何一個人的話都不會信我,最後卻把錯全怪在我頭上?”
“不是你嗎……”喻忻爾咬牙,聲音漸弱。
“是我什麽?”陸頌衍逼問,“是我派人在他的車上動手腳,是我想讓他輸了這場比賽?”
他死掐著喻忻爾的手:“喻忻爾,我真沒看出來你這麽蠢,我若是真想衝著他來,我能讓他活到現在?”
“我不知道……”喻忻爾聲線顫抖著,“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我根本不了解你。”
“我不是一直在努力讓你了解?你想要的東西我有一樣虧待過你?而你是怎麽對我的?”陸頌衍氣到雙眸通紅,“我不介意你愛過誰,但在我麵前你連裝都不裝,你告訴我,齷齪的人到底是誰?”
喻忻爾發現,自己好像真的做錯了。
是她誤解了陸頌衍,是她不分青紅皂白將所有錯歸結於他身上,也是她從來沒有相信過他會是個好人。
男人那雙手握住她的下巴,逼迫她抬頭與他對視。她硬著頭皮麵對,雙手無助得抓著他的手腕。
“陸頌衍……”她低聲輕喚。
“你還知道我是誰?”陸頌衍推開她,他也幾乎失去理智,“你現在的模樣真讓我惡心。”
喻忻爾重心再次不穩,在鋼琴前動彈的每一下都能發出各種聲音。待她反應過來的時候陸頌衍儼然頭也不回地離開,隻留給她一陣巨大的關門聲。
她被嚇了一跳,僵直站在地麵,一時間不知道自己還能幹什麽。
晚上的她確實太過於衝動,是她先入為主地以為這件事一定跟陸頌衍有關係,並將所有氣都撒在他身上。
麵對生氣的陸頌衍,她永遠沒有任何辦法,每次都會被他逼問到啞口無言,最後甚至連道歉的話都說不出來。
全身上下依舊是狼狽的,冷空氣就著濕透了的襯衫侵襲她全身,讓她冷到發抖。
打了好幾個噴嚏,她才抱著冰冷的自己起身上樓,試圖泡個熱水澡暖暖身子。
身處在有濕熱氣息的空間內,她頭因此變得昏沉些許,整個人反應都慢了半拍。
她本還在猶豫要不要打通電話向陸頌衍道歉,但她還沒下定決心,就先接到一通電話。
來自常裳,她看了一眼後接通,將手機放在浴池旁開著免提,雙手重新縮回到熱水中取暖。
“怎麽了?”她的聲線裏的疲憊壓根藏不住,還掛著很濃的歎息。
就連常裳也捕捉到:“你聲音怎麽聽起來那麽虛?不會是感冒了吧?”
“沒有,我在泡澡呢。”喻忻爾出聲,眼神瞥向天花板。
興許是心底積壓的情緒太多,讓她迫不及待想找個人傾訴,一時間也忘了詢問常裳打這通電話過來的緣由,她繼續說道:“我剛才跟陸頌衍吵了一架。”
“怎麽了?”常裳重視些許,“不會是跟梁俞哲有關吧,我跟聽他們說了他下午出了場車禍。”
“嗯。”喻忻爾回答,“我以為那場車禍跟陸頌衍有關。”
“怎麽可能?”常裳聞聲立刻道,“他不是那樣的人。”
就連她也知道相信陸頌衍,為什麽她會把他想得那麽壞呢。
喻忻爾自嘲一笑:“現在想來真的很過分。”
常裳頓了頓,才說:“我打這通電話給你也是想跟你說這件事。”
“嗯?”
“上回你不是好奇陸頌衍的事情嗎,後麵我問過我朋友了,他們說其實他小時候挺慘的,他生母出軌,直接拋下兩個孩子跟野男人跑了,當時陸頌衍怎麽求都沒用。”
常裳將自己聽到的消息告訴她,“對了,那個女人好像還是直接當著陸頌衍的麵跑了的,還直言就是不要他的,你想想,這對當時隻有五歲的他來說是多麽大的打擊。”
喻忻爾閉上眼睛,將自己完全泡在水裏,聽著常裳講述的關於陸頌衍的過往——
“後來陸頌衍的父親特別生氣,對兩個孩子的態度都很差,甚至動了將他們趕出家門的心思。那時的陸二公子就隻有一歲,什麽記憶都沒有,還是陸頌衍在照顧他,也是他扛著打罵堅持留在陸家,他們才能有今天。”
“不過後來陸莨道過歉,說隻是太生氣了才會有那種反應,結果沒過多久他就領了位已經大了肚子的女人回家,也就是他現在的妻子。”
“他們還沒結婚的時候陸頌衍就出國了,也不願認那位後媽,陸莨為此特別生氣,斷過他一段時間的生活費,就這麽讓一個隻有幾歲的孩子獨自生活在異國他鄉。”
所以同是兄弟的陸頌衍跟陸持臨之間的性格差距才會那麽大——陸持臨早在有記憶的時候就一直生活在新的家庭下,但陸頌衍經曆的太多,無法與新的家庭建立感情。
長期都是獨自一人生活,自然養成了冷漠的性格,難以與人親近。
“所以其實我挺能理解他的,他應該還是渴望能擁有一段親密情感的,但又不知道應該如何與人相處。”常裳一針見血。
“他其實不壞,就算再恨一個人也不可能做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她繼續道,“梁俞哲的事情我認為跟他沒有關係,可能他連旁觀者都算不上。”
喻忻爾腦袋沉得要命,努力汲取源源不斷的信息點。
才睜開雙眼,語氣輕得難以被捕捉:“可惜我知道得太晚了。”
後麵常裳還與她聊了幾句近況,她含糊應和著,實際上意誌越來越模糊。
常裳知道她心情不好,沒過多打擾她,交代她好好休息。
緩聲應了句好,喻忻爾本想將手機拿過來掛斷電話,未曾想指尖力道不夠,沒能抓住掉落的手機。
厚重的機身直直砸入浴缸中,濺起翻騰的水花,她反應遲鈍了好幾秒,才想起要去將手機撈起來。
水柱順著手臂往下流,濕漉漉的手緊急拍打屏幕上的水珠,卻無奈隻能看見屏幕上的藍綠色塊。
連開機都沒有辦法,她隻能先將手機放在旁邊毛巾上,企圖用毛巾吸去上邊的水珠,疲憊得繼續靠在浴缸裏休息。
今天真的是很糟糕的一天。
她似乎聽到了很多消息,卻一件事都解決不了,反倒將原本還算和諧的生活攪得一團亂。
身體累得完全不想動,她就這麽靠在浴缸裏,慢慢地睡了過去。
直到浴缸內的水涼了,她再次被凍醒,才意識到自己正睡在什麽地方。
起身隨便擦幹身子隨便披上浴袍,回到**將整個人蜷縮在被子裏繼續睡覺。
但隻知道自己越睡越昏沉,整個人越來越不舒服,時常分不清夢與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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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頌衍從家離開後直接去的是酒店,他開了瓶上好的酒,抽了將近半包煙,才能使自己稍微冷靜下來。
方才他確實氣衝上頭,顧不上其他,話說得太重,似乎還推了她一把。
記憶裏她的氣色很差,晚上還淋了雨,也不知道她後麵怎麽樣了。
陸頌衍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單手煩躁得扯下領帶。
跟他有什麽關係。
指不定她現在會去找某個男人哭訴。
他走到吧台前,撈起桌上僅剩一根的那包煙,本準備點燃。
但手機忽而接進一個電話。
香煙咬在口中,骨節分明的手握著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
是陌生號碼。
他接通,同時摁下火機,靠在台前聽著電話那頭的聲音。
“陸總你好,我是常裳,可能突然打這通電話給你有點冒犯,但不知道你現在是否有時間?”
他在腦海中檢索過這個名字。
並無什麽印象,也不知道對方是如何有的他的手機號。
“什麽事?”他聲音低沉,是明顯對待陌生人的語氣。
那頭的人反倒沉默了片刻。
才鼓起勇氣解釋:“你可能不認識我……我是忻爾的朋友,剛才與她通過電話,但在最後我聽見她那邊傳來一聲巨響,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後麵再打她的電話都沒能打通。”
話落,陸頌衍皺眉,提高警惕。
常裳接著道:“我有點擔心她的情況,但我人沒在國內,如果你有時間的話能不能幫我去看看她……”
剛點燃的煙終是直接被掐滅,陸頌衍連外套都來不及穿,迅速備車回家。
過程給喻忻爾撥打過好幾個電話,但得到的都是已經關機的提示音,更無從知曉她此刻的狀態。
家裏的一切與他離開時一樣混亂,他徑直上樓,步伐頻率一改往日的淡定。
推開臥室門,映入眼簾的是把自己縮成一團的女人,她應該是很難受,正在被褥中微微發抖。
“喻忻爾?”他開燈,前去觸碰她的皮膚。
很燙,燙到令人心慌。
立刻多給她蓋了層被子,下樓替她拿了藥,又接了杯溫水來到她身邊。
“起來吃藥。”他說,試圖將人喚醒。
但換來的是一句不耐煩的:“滾啊,別吵我。”
陸頌衍尚且看在她燒得迷糊的份上不與她計較,略微坐在床邊,將人拖過來。
“發燒不用吃藥?”雖是質問,但語氣還算溫柔。
“吃個屁,你管我。”也不知道是有多委屈,喻忻爾並不想理會陸頌衍,吸了吸鼻子後又翻了個身,“跟你有什麽關係?燒死我算了。”
“……”
陸頌衍本就還在氣頭上,願意冰釋前嫌從酒店趕過來照顧她,分明是好心讓她吃藥,卻又被她以這樣的態度對待。
他的語氣難免加重:“要死也別死在這。”
**的人一聽,脾氣也瞬間上頭,撐著再沉重的身子就想起身:“行啊,那我離開好了吧,我去死在其他地方,你滿意了吧。”
“喻、忻、爾。”陸頌衍用勁將她拖下來,雙臂壓著她躺回**。
惱恨的雙眸死盯著她:“你還要鬧到什麽程度?真以為借著發燒的名義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懷裏的人倒是安靜了,別過腦袋,無血色的唇緊抿,不難讀懂她的難受。
陸頌衍盡可能壓下內心的燥意,再次強調:“吃藥。”
但對方依然沒反應,連句話也不願意說。
“真的想死是不是?”陸頌衍握著她的肩膀,剛想抬手將她的頭掰回來。
卻發現女人根本沒有反抗的力道,緊閉著雙眼看,呼吸微弱。
“喻忻爾?”陸頌衍察覺異樣,試圖輕拍她的臉。
還是沒回應,他的動作更急促些,將她抱在懷裏。
輕喚:“喻忻爾?”
再沉穩的性格在這一刻都難以維持,全身上下展露著顯而易見的慌亂。
迅速聯係司機,將女人緊緊環抱,注意力全在她身上,再落下的聲音甚至帶著幾分懇求:“喻忻爾,說話,別不理我。”
“……”
喻忻爾直接睡暈過去。
這場發燒來勢洶洶,讓她的一切行動都受到阻礙,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做出了什麽事。
醒來的時候是在醫院,她的手上還打著點滴,身體依舊沉重到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
她身邊空無一人,她也沒能在床頭桌子上找到自己的手機,才恍然想起昨晚手機浸水壞了,她還沒來得及拿去維修。
有關於昨晚的片段她才慢慢地回憶起來。
——她好像又對陸頌衍發脾氣了。
也不知道為什麽,在她生病的時候對陸頌衍的印象隻有他拿著皮帶說要找她算賬的那一幕,況且他對她越溫柔,她就越是變本加厲。
醒來還是愧疚感居多。
病房的門忽而被推開,她還以為是陸頌衍,本思考著應該用怎樣的表情麵對他,沒想到來的是戴安。
戴安禮貌性告訴她:“喻小姐你燒還沒退,先在這邊好好休息,有什麽問題隨時叫我。”
緊接著又將她的手機遞給她:“你的手機已經修好了,總體沒什麽大問題。另外陸總交代你醒後給他回個電話。”
“……好。”再一次被安排得妥當的喻忻爾握著手機,心情複雜。
戴安還告訴她在她昏迷的這段時間內她的奶奶打過電話給她,她趕忙先回撥過去,好在沒出什麽事,隻是奶奶想找她聊天。
再不舒服的身子在與奶奶交流過後都會神奇得有所好轉,他們聊了很長時間,奶奶還交代過讓她與陸頌衍多照顧自己,特別是讓她控製好脾氣——奶奶是最清楚她性格的人。
結束通話後喻忻爾也冷靜下來了。
她還沒給陸頌衍回電話,就先接到他打過來的。
接通,但雙方都沒出聲,特別是她還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麽。
直到聽見陸頌衍平穩的一句:“占線那麽久,給你打一通電話難如登天。”
“……是奶奶,她打電話給我。”喻忻爾解釋,聲音低弱帶著歉意,指尖隨意扣著手機殼。
才下定決心說了句:“謝謝你送我到醫院來。”
陸頌衍沒回應她,讓氣氛寂靜片刻,她才抿唇接著道:“我昨晚好像又對你發脾氣了,不好意思,我當時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這會才聽見陸頌衍淡然的聲音:“原來你也會道歉。”
他的語氣算不上柔和,藏了些暗諷,喻忻爾隻能輕微歎息。
這事她確實有問題,連不滿他情緒的資格都沒有。
她又試探性問道:“你在公司嗎?”
“嗯。”
“那我等會過去找你吧。”
“找我幹什麽?”
“……”喻忻爾也不知道。
又聽陸頌衍低沉的嗓音:“燒沒退就四處跑,真想死也不用這麽明顯。”
喻忻爾選擇閉嘴。
興許是知道自己話又說得太重,那頭男聲頓了頓,又換了種語氣:“傍晚我過去醫院,想吃什麽跟戴安說。”
話落便掛斷。
喻忻爾吊著點滴的手捧著手機,目光在通話結束自動回到桌麵的屏幕上定格。
想起昨晚陸頌衍那麽著急的模樣。
她理虧她知道,做錯了就是做錯了。
但是。
陸頌衍怎麽還對她那麽好?
伸手點進消息界麵,她有十多個小時沒看手機,找她的人並不少。
其中有常裳問她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她才知道原來是常裳讓陸頌衍回去找她的。
還有一條消息是梁俞哲發的,說是車禍的原因查清楚了,並非人為,而是意外,是在裝修的時候跑道上就出現的問題。
她應好,這下是徹底老實了。
不願再去想那些事,她一個人呆在偌大的vip病房中,閑著無聊躺回**,沒過多久又睡了過去。
再一覺醒來的時候燒已經退了,點滴也打完,精神跟體力都恢複了不少。
一抬眸,窗外昏黑,室內還有盞暖黃的燈陪伴,而陸頌衍就在自己身邊。
“我醒了。”她輕聲說了句,默默從**爬起身。
得到的是男人丟過來的冷言:“我沒瞎。”
“……”
喻忻爾吃癟,還隻能咽下。
她一天沒吃東西,餓到前胸貼後背,自覺主動接過陸頌衍帶過來的外賣,安靜盤腿在病**吃飯。
飯香味飄滿整個病房,男人還怡然在沙發處翻閱雜誌,連眸都沒抬。喻忻爾時而悄悄關注他,神情不大自然。
直到一次被逮個正著。
陸頌衍戴著半框眼鏡,眼裏的陰冷直直朝她投來。
她一個著急,自己兜不住事,將最心底的反應完整交代:
“我確實是喜歡過梁俞哲,但隻是之前,我這人還是拿得起放得下,不至於要在他身上堅持多久。”
“懷疑你的事確實是我的問題,今後不會了,我就算懷疑我的腦子也不會再懷疑你的人品。”
“至於昨晚的事,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是故意的,也很感謝你的不殺之恩。”
陸頌衍放下報紙,泛著意味深長的眼神依舊在她身上。
說是道歉,但她這話更像是威脅。
毫無誠意,也陰陽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