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佛教傳入中國的時間,史界還沒有一致的說法。據傳秦始皇之世,佛教已在西域一帶流傳,並有僧徒在做向中國傳教的嚐試。隋費長房在《曆代三寶記》中稱:“始皇時,有諸沙門釋利防等十八賢者,齎經來化。始皇弗從,遂禁釋利防等”,隨後將他們放逐回國。《魏書·釋老誌》則稱:漢武帝元狩年間,霍去病討匈奴,獲休屠祭天金人,“金人率長丈餘,不祭祀,但燒香禮拜而已。此則佛道流通之漸也”。張騫通西域,知大夏“旁有身毒國,一名天竺,始聞浮屠之教”。多數人認為可信的材料是“哀帝元壽元年(前2年),博士弟子秦景憲受大月氏王使伊存口授浮屠經”。這可看作佛教從西域傳入中原地區的開始。但此時對於佛教,“中土聞之,未之信了也”[67]。

白馬寺大佛殿

東漢時,佛教在中原地區逐漸傳播開來。東漢初,明帝在給楚王劉英的詔書中褒獎他“誦黃老之微言,尚浮屠之仁祠”[68]。詔書中還提到“伊蒲塞(菩薩)”“桑門(沙門,即和尚)”等名稱,說明當時已有人信奉佛教。“後孝明帝夜夢金人,項有日光,飛行殿庭,乃訪群臣,傅毅始以佛對。帝遣郎中蔡愔、博士弟子秦景等使於天竺,寫浮屠遺範。愔仍與沙門攝摩騰、竺法蘭東還洛陽。中國有沙門及跪拜之法,自此始也。愔又得佛經《四十二章》及釋迦立像。明帝令畫工圖佛像,置清涼台及顯節陵上,經緘於蘭台石室。愔之還也,以白馬負經而至,漢因立白馬寺於洛城雍門西。”[69]白馬寺有可能是中國的第一座佛教寺院,佛教由於最高統治者的支持,從此正式在中國本土傳播。

蠟染棉布上的佛像

(東漢)1959年新疆民豐出土

佛教在民間大舉傳播的最早記載見於《三國誌·吳書·劉繇傳》。傳中說:笮融“督廣陵、彭城漕運……斷三郡委輸以自入。乃大起浮圖祠,以銅為人,黃金塗身,衣以錦采,垂銅槃九重,下為重樓閣道,可容三千餘人。悉課讀佛經,令界內及旁郡人有好佛者聽受道,複其他役以招致之,由此遠近前後至者五千餘人戶。每浴佛,多設酒飯,布席於路,經數十裏。民人來觀及就食者且萬人,費以巨億計。”據傳中其他材料可知,笮融造像立寺,當在漢獻帝初平四年(193年)到興平二年(195年)之間。

漢末信佛之人漸漸增多,但傳教奉祠者都是西域僧人,政府對漢人出家為僧是明令禁止的。直到曹魏甘露五年(260年)前一二年,才有潁川人朱士行第一個出家當和尚,費長房稱之為“漢地沙門之始”[70]。此後,漢人出家為僧者,便漸漸多了起來。

最初傳入之時,人們對佛教的認識還不十分清楚。一般認為佛教與黃老之學相近,都是主張清靜無為的。東漢初,明帝曾將黃老與浮屠並舉。東漢末,桓帝在宮中,還是將黃老與浮屠並祠。也有人把佛形容成能飛騰變化,刀槍不入,水火不傷的神人。[71]佛教由傳入到為廣大士人以至平民百姓了解,經過了很長時間。對佛經的翻譯和宣講,是佛教在中國初傳之時最重要的工作。

攝摩騰和竺法蘭被接至中原後,就開始了翻譯佛經,以宣傳教義的工作。攝摩騰將《四十二章經》譯成漢文一卷。竺法蘭也譯出《十地斷結》《佛本生》《法海藏》《佛本行》《四十二章》等佛經五部。二位高僧受到明帝禮遇,引得月氏、安息高僧接踵而至。他們都非常重視翻譯佛經,宣講經義,為佛教在中國的傳播作出了貢獻。柳詒徵先生在《中國文化史》第二編第二章《佛教入中國之初期》中征引《高僧傳》《開元釋教錄》等書,對東漢時期僧徒入中原傳譯佛經情況做了綜述:“‘安清,字世高,安息國太子也。諷持禪經,備盡其妙,遊方弘化,遍曆諸國。以漢桓之初,始到中夏。才悟機敏,一聞能達。至止未久,即通習華言。於是宣譯要經,改梵為漢,先後所出經論,凡三十九部。’‘支婁迦讖,亦直雲支讖,月支人。漢靈帝時,遊於洛陽。以光和、中平之間,傳譯梵文,出《般若道行》、《般舟》、《首楞嚴》等三經。’‘竺佛朔,天竺沙門,亦漢靈時齎道行經來適洛陽,即轉梵為漢,棄文存質,深得經意。’‘安玄,安息國人,亦以漢靈之末,遊賈洛陽。以功號曰騎都尉,常以法事為己任。漸解漢言,誌宣經典,常與沙門講論道義。’‘康僧會,康居人,世居天竺。其父因商賈移於交趾。會年十餘歲,二親並亡,出家。篤誌好學,明解《三藏》。’‘支謙,字恭明,月氏人。來遊漢境,桓靈之世,有支讖譯出眾經。’‘有支亮,字紀明,資學於讖,謙又受業於亮,博覽經籍,通六國語。謙以大教雖行,而經多梵文,未盡翻譯,已妙善方言,乃收集眾本,譯為漢語。’”“後漢明帝永平十年至獻帝延康元年,緇素一十二人,所出經律並新舊集失譯諸經總二百九十二部,計三百九十五卷。”

當時翻譯過來的佛經,在內容上主要有兩類,一是小乘禪學,一是大乘“般若”學。在初期佛教普及宣傳中影響較大的佛經是《四十二章經》。它“大概是小乘教徒撮取佛教群經要義而編輯的屬於概論一類的書”[72]。“經中所言,與漢代流行的道術比較,在與漢代道術相合。此經為東漢社會中最流行之佛教經典,人們遂取經義與道術相附會,因而把佛教和黃老捏合在一起。佛教借黃老而傳布。”[73]般若空宗一派的學說接近玄學思想,合乎玄學家的口味,後來在東晉得到廣泛傳播。佛教初傳就顯示出與中國固有文化的親和傾向。

初期的佛經翻譯事業,一般都由私家進行,普遍缺乏通盤的計劃。佛經大都由僧人暗誦後譯出,多是從大經中分離出來的小品。當時譯經者都是外域之人,漢語修養較差,往往不能使用確切的詞匯來詮釋或表達佛教教義,譯作中不得不經常借用玄學家的現成術語。這些因素造成了早期譯經質量較低的狀況,對佛教的傳播有一定影響。

注釋

[1] 《史記·孟子荀卿列傳》。

[2] 《史記·封禪書》。

[3] 《史記·秦始皇本紀》。

[4] 《史記·屈原賈生列傳》。

[5] 顧頡剛:《秦漢的方士與儒生》,3頁。

[6] 《漢書·哀帝紀》。

[7] 《漢書·王莽傳上》。

[8] 《漢書·王莽傳中》。

[9] 《後漢書·張衡傳》。

[10] 同上。

[11] 《隋書·經籍誌一》。

[12] 以上引文均見《漢書·郊祀誌上》。

[13] 《漢書·郊祀誌下》。

[14] 顧頡剛:《秦漢的方士與儒生》,115頁。

[15] 《漢書·郊祀誌下》。

[16] 顏師古:《漢書注·武帝紀》。

[17] 《漢書·韋玄成傳》。

[18] 《漢書·武帝紀》。

[19] 《漢書·文帝紀》。

[20] 《漢書·武帝紀》。

[21] 《漢書·郊祀誌下》。

[22] 張守節:《史記正義·封禪書》引《五經通義》。

[23] 張守節:《史記正義·封禪書》。

[24] 張守節:《史記正義·封禪書》引《白虎通》。

[25] 《史記·封禪書》。

[26] 《漢書·郊祀誌上》。

[27] 《漢書·公孫弘卜式兒寬傳》。

[28] 《漢書·郊祀誌上》。

[29] 王充:《論衡·解除篇》。

[30] 王充:《論衡·祭意篇》。

[31] 王充:《論衡·祀義篇》。

[32] 王充:《論衡·祭意篇》。

[33] 王充:《論衡·祀義篇》。

[34] 《論語·為政》。

[35] 《風俗通義·怪神》。

[36] 王充:《論衡·解除篇》。

[37] 《後漢書·第五鍾離宋寒列傳》。

[38] 以上引文均見《史記·封禪書》。

[39] 呂思勉:《秦漢史》,811頁。

[40] 《劍橋中國秦漢史》,718頁,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2。

[41] 《鹽鐵論·散不足》。

[42] 《藝文類聚》卷四引《風俗通》。

[43] 《天中記》卷五引《風俗通》。

[44] 《太平禦覽》卷二十三引《風俗通》。

[45] 王符:《潛夫論·浮侈》。

[46] 《史記·孝文本紀》。

[47] 《史記·日者列傳》。

[48] 以上引文均見《史記·龜策列傳》。

[49] 《劍橋中國秦漢史》,722~723頁。

[50] 《後漢書·皇後紀下》。

[51] 王充:《論衡·骨相篇》。

[52] 《後漢書·方術列傳上》。

[53] 王充:《論衡·辨祟篇》。

[54] 王充:《論衡·四諱篇》。

[55] 王充:《論衡·譏日篇》。

[56] 王充:《論衡·解除篇》。

[57] 王充:《論衡·辨祟篇》。

[58] 王充:《論衡·四諱篇》。

[59] 卿希泰主編:《中國道教史》第1卷,42~43頁,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8,本節參據此書有關內容。

[60] 卿希泰主編:《中國道教史》第1卷,56~57頁,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8。

[61] 卿希泰主編:《中國道教史》第1卷,121頁。

[62] 《三國誌·張魯傳》裴鬆之注引魚豢《典略》。

[63] 《三國誌·張魯傳》。

[64] 《三國誌·張魯傳》裴鬆之注引《典略》。

[65] 以上引文均見《後漢書·皇甫嵩傳》。

[66] 侯外廬、趙紀彬、杜國庠、邱漢生:《中國思想通史》第3卷,268頁。

[67] 以上引文均見《魏書·釋老誌》。

[68] 《後漢書·楚王英傳》。

[69] 《魏書·釋老誌》。

[70] 見王仲犖:《魏晉南北朝史》,第十章《魏晉南北朝的哲學思想與宗教》,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9。

[71] 見《弘明集》卷一引牟子《理惑論》。

[72] 王仲犖:《魏晉南北朝史》,第十章《魏晉南北朝的哲學思想與宗教》。

[73] 白壽彝總主編:《中國通史》第5卷,43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