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時期的思想文化,總體上表現為由多元而統一的走向。所謂由多元而統一,首先指隨著大一統政權的建立,秦、晉、齊、魯、楚等區域文化逐漸融為一體,同時匈奴、羌、夷、百越等少數民族文化與華夏各民族文化也互相滲透、結合,在此基礎上形成以漢文化為主體的統一的多民族文化。其次指此時承百家爭鳴之餘緒,在法家、黃老各領**之後,儒家文化取得獨尊地位。這種文化格局一直保持到近代。

秦掃平六國,建立多民族國家,通過一係列鞏固統一的措施,使“車同軌,書同文,行同倫”,戰國時諸夏獨立的地區文化交匯融合,一些少數民族文化也被挾裹進來,形成統一的文化巨流。漢武帝“獨尊儒術”,為文化的統一奠定下牢固的思想基礎。在這些措施的推動下,秦漢文化表現出總體性的統一特色:秦尚武精神擴散到全國各地,楚俗好鬼神的習俗與齊人陰陽五行學說合流,演為兩漢神秘主義彌漫的精神世界,魯人習禮義的風氣,更成為中華民族最值得誇耀的優良傳統。

當然,思想文化的定於一並不意味著形成了鐵板一塊,而是在統一中仍活躍著多元文化的因子。這個“一”中的“多”,構成秦漢文化瑰麗多彩的斑斕世界。對此,可以從幾個層麵來認識:

第一,在統一多民族文化中,各民族和各區域文化,仍以自己的特色,在為秦漢文化增光添彩。可以設想:如果沒有西域的音樂歌舞,沒有匈奴鮮卑的青銅雕刻,沒有西南少數民族的棉麻織品,秦漢文化會減色多少?

第二,在儒家思想指導下各文化領域全麵繁榮。儒家以積極有為為特色,主張興禮樂、行教化,通過全麵的社會建設,以躋於王道之境。漢武帝獨尊儒家學說,適應了社會的需要,形成以儒家為主體的文化格局,促進了文化事業的發達:經學作為主流學術正式立為官學,由國家扶植其發展,形成中國學術的特殊係統。哲學方麵有董仲舒適應大一統封建製度的需要,建立天人合一的思想體係;有司馬遷“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的理論探索;有王充、王符、仲長統以唯物主義為特色的理性思考。史學方麵有司馬遷以“成一家之言”的魄力,撰成《史記》這一代表傳統史學最高成就的不朽巨著;有班固以縝密體係構建封建史學範本,完成封建史學與封建政治結合的曆史使命;有在政府組織下,集數代學者心血而成的《東觀漢記》;有荀悅撰寫的《漢紀》,進行振興編年史體的努力。文學方麵有《史記》、《漢書》取得中國史傳文學的最高成就;有司馬相如、班固、張衡以鋪陳踔揚的大賦抒寫一代騷人的豪邁情懷;有《孔雀東南飛》這樣的樂府詩歌傾訴民眾的兒女情長;有《古詩十九首》這樣獨步千古的五言絕唱。藝術方麵有雄渾質樸的霍去病石雕群;有神采飄逸的馬踏飛燕;有薄如蟬翼的素紗禪衣;有端莊凝重的《熹平石經》;有內容豐富的和林格爾漢墓壁畫。科學技術領域有對宇宙結構的研究探索;有《太初曆》、《三統曆》、《乾象曆》的先後問世;有演示天體運行的渾天儀的發明創造;有世界上最早的地震儀的出現;有《傷寒雜病論》被奉為中醫學經典;有華佗在全身麻醉狀態下成功進行的外科手術。儒家文化的創造力量得到充分展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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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在“獨尊儒術”的大背景下,道、法、陰陽諸多學派仍在頑強發展,保存著自己的生存空間,道教的創立和佛教的傳入,對中國思想走向產生了深刻影響。尊儒後,法家思想仍在統治者心目中居重要地位,“以霸王道雜之”,是漢代的根本國策。陰陽家學說被儒家吸收,在社會政治領域,陰陽五行說常顯示出獨特的作用。道家知足常樂的思想,仍被相當一部分士人奉為處世準則,士人常徘徊於出世與入世之間,難於作出“兼濟天下”,還是“獨善一身”的選擇。道家的許多思想還為道教的創立提供了豐富的養料,道教這一中國土生土長的最大宗教,正誕生在儒術獨尊之時。佛教的傳入,給中國的善男信女帶來了新精神寄托。從東漢初年傳入,東漢末初步發展,佛教在教義教規中國化方麵作了最大努力,穩穩地在中國大地上站住了腳跟。

第四,在儒家內部,存在著不同流派、不同思想主張的分歧與鬥爭。內部的矛盾鬥爭是事物發展的內在動力,漢代儒學的發展與不同流派之間鬥爭的促進有關。從大的方麵看,經學存在著今文、古文之間的鬥爭;從小的方麵看,不同經典之間存在著地位之爭,同樣的經典又存在著師法不同和家法不同之爭。由於儒學的特殊地位,這些矛盾和鬥爭往往與社會政治緊密相關,對社會文化也有相當大的影響。兩漢政府為調解內部分歧,曾召開鹽鐵會議、石渠閣經學會議、白虎觀經學會議,取得了一些值得注意的成果。鹽鐵會議對昭帝、宣帝施政方針有決定性的影響;白虎觀會議的總結《白虎通義》,成為封建社會的法典性文獻。許慎、鄭玄等經師在總結經今古文之爭方麵,作了很多工作。鄭玄以自己的努力,將今古文混合起來,成為集大成的學者,將經學導入一個新的境地。

在秦漢文化史上,統一規定著文化的基本方向和內容形式,對於各文化因子發揮的主要是積極作用;而構成統一的多種元素,又豐富了統一的內涵,決定了統一的規模與成就,並促進統一向更高水平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