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遷韶是農民家的孩子,一個小小的牧童,每天在山上看守羊群。
六月的天氣變化無常,不久前還豔陽高照,突然之間,烏雲聚集起來,雷聲滾滾響起,風呼呼地吹,暴雨正步步逼近。葉遷韶急忙趕著羊群回家,一道閃電落在不遠處的大樹上,很快,雷聲也在附近炸開。
山羊們嚇得咩咩叫,葉遷韶也心驚肉跳:好險,好險,他差點就被劈中了!
葉遷韶安撫好慌亂的羊群,正要繼續趕路時,聽到大樹那邊傳來細微的聲響,像是一隻鳥兒正在撲騰翅膀。葉遷韶向來是一個好奇心很強的孩子,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大樹。大樹似乎被閃電劈開了,可以看到樹幹上的裂痕。一團黑乎乎的東西被卡在了裂縫裏,像是一隻蝙蝠。
“我從沒見過這麽大的鳥!它怎麽會被卡在這裏?真奇怪!”葉遷韶自言自語。
“我也沒想到啊,大意了。”大鳥說。
葉遷韶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呆呆地望著大鳥,發現它的臉孔很像人類。
“孩子,你能不能幫幫我?”大鳥又說。
葉遷韶這才回過神來,使勁點點頭。他跑回家中拿來工具,幫助大鳥從樹縫裏逃了出來。大鳥停在樹枝上休息,葉遷韶偷偷打量著它的臉。
大鳥笑了起來,說道:“沒想到我堂堂雷公,竟然會被大樹困住!多謝你的相助,明天這個時候,你再到這裏來,我會給你謝禮的。”
沒想到這就是雷公!葉遷韶聽得一愣一愣的,正思索著應該說點什麽才好,雷公就鼓動翅膀飛走了。葉遷韶趕著羊群回到家裏,越想越覺得剛剛的經曆非常離奇。第二天早晨醒來之後,記憶變得模糊,他懷疑昨天的一切可能隻是自己的幻覺。
到了約定好的時間,葉遷韶滿懷不安地來到大樹下,雷公已經到了。他交給葉遷韶一卷墨卷,說道:“孩子,我奔走四方布雷行雨,常常看到你在山坡上,知道你心地善良,又有慧根。我把這墨卷借給你,裏麵記載了求雨的方法和許多治病防災的法術。你好好研習,今後盡自己的力量,給人帶去方便吧!我們兄弟五人都是雷公,我是雷大。如果你想要在求雨時招來雷聲,可以叫雷大、雷二、雷三、雷四。五弟脾氣暴躁,沒有危急的事情,千萬不要叫他的名字。”
誰不希望自己擁有呼風喚雨的能力呢?葉遷韶異常歡喜,但他想到了父母的教誨,說道:“我不能接受您的禮物,它太貴重了。”
“哈哈,這就是為什麽我選中了你!”雷公說,“其實這不僅是一份禮物,也是一份責任。收下它吧!我相信你是能承擔起這份責任的人。”
葉遷韶最終接受了墨卷,努力練習,沒過幾年,他就掌握了書中的所有法術。於是他辭別親人,開始遊走四方,用法術幫助受苦的人,他的名聲也越來越大。
有一年夏季,天空像被人捅了一個窟窿似的,不停下雨。黃河泛濫,洶湧的水流咆哮著,撲向岸邊的村落。葉遷韶在鐵棍上綁了一張符紙,將棍子插在岸邊,嘴裏念了幾句咒語。水流突然就變得乖巧溫馴,不敢越過符紙所在的地方,岸邊的村子這才免遭淹沒。大家非常感激葉遷韶,想要報答他。
“我一直四處流浪,不需要無法隨身攜帶的東西。如果大家有心,請給我準備一桌食物,最好是肉食。我施法之後會渾身無力,需要補充能量。”
正如葉遷韶說的,施法需要耗費大量精力,葉遷韶往往感到非常疲憊。有一回,他真的很想收起墨卷,不再施法,但是看到還有那麽多人生活在苦難之中,需要幫助,他又於心不忍。那時候,他才真正理解了雷公所說的話。
葉遷韶有一個不好的習慣,那就是特別愛喝酒。他喝醉之後就像變了個人似的,瘋瘋癲癲。有一次,他聽說某個地方遭遇了百年不遇的大旱,立刻趕去幫忙。到達城裏之後,他準備飽餐一頓補充體力,卻一不留神喝醉了。他不僅耍起酒瘋,還與飯店裏的人發生衝突,念了幾個咒語,差點摧毀了整個飯店。
當地的太守認為葉遷韶是個可怕的妖人,派人抓住他,準備對他用刑。
“大人,我是來這裏幫忙求雨的,請網開一麵!”
“我才不會相信你們這些江湖騙子!”
葉遷韶想要施法逃跑,可是他渾身無力,無法施展任何法術。
無奈之下,葉遷韶隻好高聲呼喚雷五的名字。
“轟隆隆,轟隆隆……”天空中傳來滾滾的雷聲,整個世界都在顫抖。眾人嚇得蜷縮成一團,有一個膽小的孩子甚至哭了起來。葉遷韶也膽戰心驚,心想:“雷五果然不同凡響。”但他故意裝作冷靜的樣子。
太守這才明白,葉遷韶是有真本領,讓官差們趕緊放了他,希望葉遷韶幫忙求雨。葉遷韶沐浴更衣,養足精神,第二天便為當地帶來一場大雨。他辭別大家走出城門,繼續漫遊。看到田野裏一片綠油油的,水稻已經恢複了活力,他高興極了,腳步異常輕快。
有了這樣一次教訓,葉遷韶漸漸不再那麽愛喝酒,不願意給人添麻煩。時光飛逝,葉遷韶漸漸老去,體力不足,已經無法讓法術發揮效用。他也收過幾個弟子,但是誰也無法學會任何一個法術。最終,葉遷韶結束了流浪的生活,回到家鄉安定下來。
他曾回到與雷公相遇的地方去看過,那棵被閃電劈開的大樹,最終還是枯死了。不過生命之河不停流淌,新的樹木早已在原來的地方長了出來,綠葉成蔭。
這天葉遷韶在山上散步時,看到雷公停在樹下。
“我是來拿回墨卷的。”雷公說,“辛苦你了。”
“確實很辛苦。”葉遷韶說,“但是多虧了您,我才度過了如此豐富多彩的一生。”
雷公笑了起來,沒再說什麽,拿起墨卷,扇動翅膀飛走了。
出自五代杜光庭《神仙感遇傳》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