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婆婆並沒有直接露麵,來的是我的女兒小米兒。

比起不久前,她似乎又長高了一些,差不多有十歲少女的身高和模樣了,而突然一下子,我莫名就有種再次瞧見前女友米兒的幻覺。

像,真的是太像了。

這一次距離上次見麵並不算久,所以瞧見了我之後,小米兒並沒有什麽陌生感,而是笑吟吟地上來抱我。

抱過之後,她對我們說道:“師父就在那邊的樹林裏,她讓我過來叫陳黑手,其他人不見。”

黑手雙城聽到了,點了點頭,對著旁邊的人吩咐了兩句,而這時小米兒過來拉我的手,我有些驚訝,說不是說隻見陳局麽,我去幹嘛?

小米兒嘻嘻笑,說見完陳局再見你唄,不行啊?

我說哦,瞧見小米兒居然伸出手來,說抱抱,心中一暖,將她給公主抱了起來,隨後又將其背在了身後去。

在小米兒的指引下,我和黑手雙城深一腳淺一腳地往西熊苗寨的後山走了過去。

我和小米兒好久沒見了,不過她對我倒也並不生分,抓著我後腦袋上麵的頭發,不斷折騰,沒一會兒,她又摸到了我的額頭前來,說爸爸、爸爸,你這是什麽東西啊,硬硬的……

這話兒說得黑手雙城都下意識地回過頭來了,以為我在幹什麽古怪的事情呢。

我額頭上麵的傷口沒有愈合,有些麻麻癢癢的,趕緊拿開小米兒的手,說不準動,爸爸這個地方之前受過傷的。

聽到這話兒,小米兒又十分貼心地說道:“啊,那你現在還痛不痛啊?”

瞧見我和小米兒之間的溫情對話,黑手雙城十分羨慕地看著我們,說道:“這就是你生下的那個女兒?”

他沒有說蠱胎,顯然是照顧到我和小米兒的情緒。

我點頭,說對,這孩子長得挺快的。

黑手雙城歎了一口氣,說女兒其實挺好的,小棉襖嘛,看見你們這個樣子,真的好生羨慕啊……

這位傳奇人物一直以來的表現,都讓我為之敬仰,然而他頹然歎了一口氣的時候,我卻發現他其實跟我們普通人一般,也是有著正常的情感需求的。

我不知道怎麽安慰他,隻有說道:“其實我跟她也是聚少離多,很長時間才見一次麵的……”

黑手雙城搖了搖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我們來到了後山一處山彎口,小米兒叫停,然後告訴黑手雙城,說我師父在那邊的榕樹下等你,你過去吧,等好了的話,過來通知我爸爸一聲。

黑手雙城雖然位高權重,但為人卻十分平易近人,即便是麵對著小米兒,也是十分有禮,朝著她拱手,說多謝。

小米兒揮了揮手,說不用客氣,不過我事先可跟你說一句,師父她老人家心情不是很好哦,你小心一些……

她是個小機靈鬼兒,瞧見我對黑手雙城十分尊重,對方也不討厭,於是就多說了一句,聽到這話兒,黑手雙城臉上不由露出了幾分苦笑來,歎氣道:“鬧出這麽一場事兒來,是我愧對西熊苗寨,愧對她老人家,所以就算是挨一頓罵,也是應該的……”

他步履沉重地走了過去,我則問起小米兒她們是怎麽過來的。

小米兒告訴我,說康妮師姐之前有跟她們發過求救信息,隻可惜當時她和蛇婆婆並不在駐地,出去辦事兒去了,等回來的時候才得到信息,趕過來又花了一些時間……

我問小米兒她們到底在哪兒?

小米兒搖頭,說師父說不能說,也不能夠告訴任何人,不過她答應過我,有一天會帶你去那裏的——不過我覺得那兒一點也不好,到處都是亂七八糟的東西,除了餓不著,一點兒都沒有這邊好。

我估計蛇婆婆待的地方,應該是一個與此處迥然不同的世界,所以才會這般遙遠。

我問小米兒那兒危險不,她告訴我還好,就是有的東西太醜陋了,嚇得她一開始的時候總是做噩夢,到了後來就好了,除此之外,她總是會想我。

聽到這話兒,我忍不住抱著她,在她的額頭上麵親了親。

小米兒想起了我腦門頂上的那東西,說爸爸,爸爸,你那個是不是第三隻眼睛啊?

我愣了一下,說你還知道這個?

小米兒撅著嘴,說當然了,我跟你講,爸爸,在我們待的那股地方,有好多好多的怪物,也有人,有三隻眼的人,還有四隻眼的、六隻、八隻眼的,另外有四五米的巨人,也有半米不到的矮個兒,有會講話的猴子,也有天天洗澡的肥豬,可好玩兒了——哦,不,我不能跟你將這些,師父說會長針眼的……

我忍不住翻了白眼,說長針眼是怎麽回事兒?

小米兒說就是眼睛裏麵長穀粒一樣的肉瘤,又麻又癢,好難受的,又一次我給一隻黑麵蜘蛛毒液濺射到,腫了兩天,好難受……

我跟小米兒坐在山拗口的草地上,隨口先聊著,小米兒雖然被蛇婆婆用長針眼來嚇唬,不過到底還是小孩子心性,嘰裏呱啦,沒一會兒就跟我說起了好多的事情來。

我大概能夠感覺得到,小米兒和蛇婆婆她們待的地方很危險,到處都是蛇蟲鼠蟻,還有各種各樣古怪的東西。

她們每天都需要為了生存而奮鬥,每天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麻煩事兒。

而正是因為這些事兒,使得小米兒得以快速的成長起來。

好在經曆過了這麽多的成長,小米兒對待我的感情卻依舊沒有變,反而因為分別,變得更加濃烈了起來。

我們兩人聊啊聊,聊啊聊,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這時黑手雙城從遠處走了過來,看到了我,開口說道:“蛇婆婆叫你過去。”

我慌忙站起來,衝他躬身點頭,說蛇婆婆沒說什麽吧?

黑手雙城苦笑,說不管說什麽,都是應該的,你去吧,別讓她久等了。

我瞧見他緩步走下了山區,那蕭瑟的背影讓人看著心疼。

這個男人,背負了太多沉重的責任。

他在強迫自己變得更加堅強一些,因為有無數人將希望寄托於他的身上,然而在剛才的談話中,我卻能夠感受到他對於做一個普通人的向往。

他或許是一個英雄,但終究還是有些疲憊。

在小米兒的帶領下,我來到了那一片大榕樹之下,瞧見蛇婆婆坐在了樹下,仿佛睡著了一般。

我上前,朝著她恭恭敬敬地鞠了一個躬,然後說道:“蛇婆婆,我來了。”

蛇婆婆抬起頭來,一臉的憔悴。

她打量了一下我,有些驚訝地問道:“咦,你的額頭怎麽回事?”

蛇婆婆是小米兒的師父,也是我的恩人,麵對著她的提問,我不敢隱瞞,告訴她這是一位叫做清源妙道真君的人物,給我在額頭上麵開鑿的劍眼,而存在裏麵的硬塊,則是一把兵器,叫做三尖兩刃刀。

聽到我的話語,蛇婆婆打起了精神來,問了我幾個問題,得到了答複之後,她沉吟了好久。

好一會兒,她方才開口說道:“看得出來,你的際遇真是不錯,或許你就是那些人一直在找尋的人吧?”

我有些疑惑,說那些人是誰?

蛇婆婆搖頭,說有的事情,該你知道的時候自然就會知道,我若是說了,就屬於泄露天機;這個且不談,你知道康妮現在在哪裏不?

我搖頭,說我也是剛剛趕到的,對於這事兒,了解得並不多,隻是有一些猜測……

蛇婆婆說你盡管說,我聽聽,權且當做參考。

得到了蛇婆婆的鼓勵,我也沒有多做隱瞞,將之前跟黑手雙城說過的話語,在蛇婆婆麵前再次講了一遍。

聽我說完之後,蛇婆婆陷入了沉思之中。

我不敢打擾蛇婆婆的思考,在旁邊耐心等待,過了幾分鍾,她方才抬起頭來,平靜地說道:“黃養鬼這孩子,我當初答應教她一些本事,除了為了應付一位故人的人情之外,也覺得她的本質不壞,是個可造之材——但如果真像你這般說的話,她真的算是可惜了,成為了黃門郎野心的犧牲品……”

我說這事兒我也隻是猜測,給他們提供一個破案的思路而已,不一定作得了準的。

蛇婆婆歎了一口氣,說我年事已高,漸漸地有些不行了,本來小米兒的大師兄算是傳承了我的衣缽,能夠挑起大梁來,結果去了別處;康妮學得不錯,但鬥法的本事卻不多,唯一能夠寄托希望的,就是你這女兒,隻可惜她到底還是太小了……

我勸她,說婆婆您也別著急,我覺得陳局長挺上心的,不如讓他先調查著,總會有結果的。

蛇婆婆抬起頭,雙眼之中突然就有精光出現。

她冷冷說道:“這種事情,怎麽可能寄希望於公門?我西熊蠱苗落的場子,我自己會去找回來的——不過我去了,小米兒沒人照顧,你可願幫我帶一段時間?”

我心中歡喜,說這是當然。

蛇婆婆說雖然如此,但小米兒的功課不能落下,需要去那邊,不知道你是否願意?

我一愣,說那邊是哪裏?

蛇婆婆沉吟了好一會兒,然後對我說道:“你可知道苗疆萬毒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