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悅再次從噩夢中驚醒過來。

她氣喘籲籲地支起身子,坐在**。這星期已經是第三次了,同樣的夢境,黑色的人影壓住她的身軀,讓她喘不過氣。在夢裏,她沒辦法看清對方的模樣,無論如何也發不出聲音,就連四肢都像是別人的,一點兒力也用不上。

現在是淩晨五點半,反正也睡不著,殷悅便躺在**慢慢地解開睡衣的紐扣,光著身子走進浴室。

殷悅走到鏡子前,仔細端詳著自己的麵容和身體。高挑的身材,白皙的皮膚,濃密的黑發下是一張清秀的臉龐。細長的眉毛下,長著一雙有靈氣的眼睛。可是,這又有什麽用呢?身邊雖然不乏追求者,但殷悅卻莫名地厭惡他們。

男人都是肮髒的,她這樣想。

走進浴室,她把熱水器火力調大,然後仰起頭,任憑滾燙的熱水灑在自己的臉上。身體在熱水的包圍中,讓她有種特別的安全感,這種安全感讓殷悅突然感覺一股不可抵擋的困意。她不知道自己就這樣站著不動衝了多久,直到手機的鬧鈴響起。

自從陳教授被殺後,F大校園裏總是彌漫著一股恐怖的氣氛。作為這所學校的教師,殷悅感覺壓力很大。這壓力來自多方麵,不單單是因為陳教授案給教學進度帶來的影響,還有生活上的。

今年已經二十七歲的殷悅,是個剩女。剩女這個詞如今早已不新鮮了,多指那些自身條件不錯,可因為挑剔而嫁不出去的大齡女性。通常這些女性自身倒是很悠哉,父母卻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殷悅的父母也是,就說上個星期,就給她安排了好幾次相親。為了應付父母,殷悅總是硬著頭皮去和對方見麵,但每次都是以失敗告終。

“誰讓那些男人都長那麽醜,雖說我不想找個帥哥,但他們也太難看了吧!”殷悅一回家就對著父母嚷嚷,讓他們以後別多管閑事,要相親自己去。可就是這樣,她的父母還是樂此不疲,繼續為他們自己物色將來的女婿。

梳妝打扮完畢後,殷悅將上星期穿的那件連衣裙丟進洗衣機,然後披上一件外套就出了門。她買了樓下全家便利店的日式飯團外加一袋早餐奶作早餐,一邊開車一邊吃,這樣可以節約不少時間。

殷悅發動了她那輛紅色的本田思域,向學校駛去。

從她家到F大學,開車的話半小時就可以到達。到學校後,她走進了綜合辦公樓三樓的辦公室,一坐下就開始整理上課需要的資料和筆記,因為今天上午有她的課。

“今天來得很早嘛,殷老師。”

說話的是教刑事訴訟法的施文浩教授,辦公室裏隻有他和殷悅兩個人。施文浩今年三十五歲,皮膚有些黝黑,體型偏瘦。他對殷悅有意思,幾乎是整棟辦公樓眾人皆知的秘密了。

“施老師,你也很早啊。”殷悅應道。

“可不是,我對工作的態度一向很認真的——當然,我並不是說殷老師你不認真。這是我的習慣,想當年我在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念書的時候,教室裏第一個到的總是我。我記得我們那時候有個教哲學的教授叫史密斯,一個典型的美國老頭,他就非常喜歡我,誇讚我有時間觀念。不過這真不是吹的,在那邊……”

看著口若懸河的施文浩,殷悅覺得有些倒胃口。他幾乎每句話都可以扯上美國,讓殷悅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既然他那麽熱愛美國,為什麽不留在他那親愛的哥倫比亞大學呢?也許真像許多人揣測的那樣,人家學校根本不會聘請他。而他所說因為想為祖國建設出一份力才回國做老師的言論,估計也隻有他的媽媽才會相信。

“……所以那個時候,校長親自接見了我。殷老師,殷老師你在聽嗎?”施文浩在一邊說得手舞足蹈,卻發現殷悅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窗外,他這才發覺自己被無視了。

“啊,啊……我在聽啊。”正在發呆的殷悅被施文浩的喊聲喚醒,忙解釋道。

“我怎麽看你眼神渙散,好像是在發呆嘛。”

“不,你誤會我了。我剛才在聯想,你們那個哥倫比亞大學的環境一定非常優美吧?唉,我為我不能去美國念書而感到慚愧。”殷悅故意諷刺道。

施文浩卻把這些諷刺的話當補品,感覺非常受用,況且這話又是從他心上人口中說出來的,他更是深信不疑。他得意道:“哪裏哪裏,不就是去美國讀個書嘛,有什麽了不起。雖然那邊的硬件軟件都比國內要好許多,可英雄不問出處嘛,國內比我優秀的肯定也有不少。”

由此可見,中國人的謙虛好比公園裏的蹺蹺板,這邊你抬得越高,他那邊就降得越低,反之亦然。

見殷悅沒有搭腔,施文浩就開始搜腸刮肚找話題聊。找了半天,突然想到昨天和朋友去的那家西餐廳很不錯,價格又便宜,於是便對殷悅說,“殷老師,今天下午沒課吧?”可殷悅卻說:“嗯,是沒課。約好朋友出去逛街了。”

殷悅心想,學校給我的課都安排在上午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這個家夥還在這裏裝傻充愣。

施文浩可惜道:“啊,本來我想請你共進晚餐的呢。”

“是嗎?那真不巧。”

“不如下次吧,你說個時間。”

“好啊,我把潘老師和陸老師都叫來,人多熱鬧。”

“啊……啊,也好,也好。”

看著施文浩一臉吞了蒼蠅的表情,殷悅暗自覺得好笑。

“不過最近真是的,陳教授被害後,警察幾乎天天找上門來問東問西,煩都被煩死了。你說是不是,殷老師?”

殷悅沒想到施文浩突然提到了這件事上,於是便回答說:“嗯,不過這也是我們應盡的義務。況且陳教授平時對我們都還不錯,我們為警方提供些線索,也算報答陳教授了。”

施文浩不滿道:“話是這麽說,可那些不懂禮貌的警察嚴重影響了我的教學進度。有時候我上課上到一半,就會有幾個學生被他們叫出去。你說,我這課還怎麽上?這事情要是放在美國,我絕對不會就這麽算了。”

“施教授你別動氣,警方也是想早日破案嘛。”

“破案?簡直是笑話。我一點都不信任他們。”

殷悅心想,你當然不信任警察啦,你隻信任你親愛的美國政府和親愛的聯邦調查局。

“殷老師,你說這凶手會不會是咱們學校裏的人啊?”施文浩突然問道。

“為什麽這麽說?”

“我就是隨便說說,就是覺得有這個可能。說不定還是個連環作案的殺人犯呢!這種事情在美國很多。你聽說過‘綠河殺手’嗎?聽說他殺了四十幾個婦女才被抓住!還有一個叫祖迪亞克的,人稱‘十二宮殺手’,他更厲害,到現在還沒有抓住咧。”

殷悅被施文浩這麽一說,嚇得麵色慘白,她撫著胸口說:“你別嚇我啊,我膽子最小了。如果真像你說的學校裏會發生什麽連環殺人案,我立刻辭職不幹了。”

“那可不行,你一辭職,我們辦公室就少了個美女,上班沒有美女養眼多沒勁啊。”

聽施文浩說得這麽肉麻,殷悅有種想吐的感覺。

就在施文浩吹噓他在美國如何追求金發美女的時候,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進來的是一個看上去四五十歲的男人。他朝施文浩和殷悅點點頭,然後坐到了自己的辦公桌那兒。這個人叫李建忠,是教刑法的老師。

“老李,今天來晚了啊。”施文浩笑著說。

“嗯,堵車。”

李建忠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往辦公室外走去。趁李建忠去洗杯子的空隙,施文浩對殷悅說:“我跟你說,搞不好凶手就是老李,你別不信,這種事情都很難說的。你不知道,當年老李和陳教授鬧過矛盾。”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兒啦,要殺人早殺了。”

“你不懂,美國心理學家研究發現,人要想犯罪的欲望可以一直隱藏在內心長達二十年之久!這不是我亂說的,是我在美國上心理學課程的時候,一個叫威廉姆斯的教授告訴我們的。”施文浩得意洋洋地說。

“對了,老李和陳教授因為什麽事兒鬧矛盾的?”

“我記得好像是學術上的爭論吧。”

“那很正常啊。”

“正常?都打起來了還正常?這事兒沒人提起,所以警察也不知道,不然老李還能這麽安心地坐在這兒上課?”

施文浩話音剛落,李建忠就推門走了進來,他拿著杯子走到飲水機旁接了點熱水。辦公室裏的氣氛突然有點尷尬,施文浩沒趣地走到自己桌前開始備課,殷悅心想總算可以清靜了。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上課的時間。殷悅站在講台上,她是行政訴訟法這門課的主講。她拿起桌上的點名冊,開始按順序點名。

“李鵬飛。”

“到。”

“王琳。”

“到。”

“陳雯彬。”

“到。”

“肖晨。”

教室裏非常安靜,沒有人報到。

殷悅在教室裏巡視一周,又念了一遍:“肖晨。”

還是沒有人報到,殷悅拿出圓珠筆,在點名冊上做了個標記。這個肖晨已經好幾次沒來上課了,殷悅記得他,一個長得挺帥的男孩子,就是不怎麽愛答理人。有一次在學校食堂,殷悅主動叫住他,問他是不是她的學生啊,覺得她講課講得怎麽樣,可他一副死相,就回答一句“挺好”,像是在敷衍殷悅。

這個叫肖晨的,竟敢無視老師,幹脆改名叫囂張算了,殷悅這樣想。

“好了,我們開始講課。今天我們講的是第三章的第三節,《地域管轄》。地域管轄,又稱土地管轄或者區域管轄,這裏大家記一下,是指確定同級人民法院之間在各自的轄區內受理第一審行政案件的分工和權限。就是說……”

殷悅邊講課,邊想著如何在學生麵前樹立自己的權威,畢竟她的課是同學逃課最頻繁的一門課。雖說管理大學生不必用管理高中生那套,但她就是會主動去關心那些不上課的學生,這點和施文浩不同,他隻是記下經常曠課的學生名字,在期末的時候刁難他們一下。殷悅很看不慣他這套,所以她必須得找肖晨談談,一個一個來解決。

想找肖晨談談的人不止殷悅一個,還有實習警察鍾旭。

從S市精神衛生中心回來後,他就對這個名叫肖晨的男孩特別感興趣。事實上,鍾旭一直覺得肖晨在公交車上的推理分析方法和陳教授的推理方法非常相似。他的直覺告訴他,肖晨和陳教授一定有著某種聯係,也許他就是整個案件的關鍵所在。

陳教授被殺案陷入停頓狀態後,整個兒專案組的氣氛連續幾天都比較沉悶。根據範教授的畫像,刑偵總隊隊長徐建國在F大組織了多次長時間的查證,終無進展。就連F大學的校長都開始質疑起警方的辦案能力,協助調查的積極性已經少了一大半,偵查工作難以為繼。部分單位已經取消了日常的監視工作,民眾也開始漸漸淡忘了這起殺人事件。

可盡管如此,鍾旭還是沒有放棄,他手裏拿著範教授所提供的資料,又一次來到了F大學的綜合辦公樓。

由於投入過多警力但未有成效,張副局長暗示徐建國可以暫時中止F大殺人案的調查,把工作重心轉移到其他案件上去。徐建國也非常猶豫,一方麵陳教授是自己的至交,自己身為刑偵總隊隊長,連殺死好朋友的凶手都找不出來,顏麵何在?另一方麵,當了那麽多年警察,輕重緩急他怎麽會分不清?像陳教授這樣的案子,暫時破不了的,必須先放一放,先把手邊的工作給處理完。

權衡之下,徐建國便讓鍾旭繼續緊跟這個案子,繼續偵查。

中午的時候,鍾旭離開陳教授的辦公室,準備隨便找個地方吃午飯。他在學校周圍兜了一圈,發覺沒有什麽合自己胃口的小吃,最後還是回到F大的食堂裏。

鍾旭買了一份咖喱雞塊飯,從窗口打完飯後,他找了個位子坐了下來。這天他穿便衣,沒有人知道他是警察。吃著學校食堂裏的飯,鍾旭感覺自己仿佛回到了大學時光,好像過一會兒舍友就會從宿舍樓跑下來找他一起去打籃球。

就在他差不多吃完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他用手揉了揉眼睛,然後又確認了一遍,沒錯,他肯定沒有認錯人。

“喂,肖晨,肖晨,這邊!”他朝那個背影使勁揮手,那個樣子連他自己都覺得有點傻,因為叫聲過於響亮,導致食堂裏不少學生都回頭看他。

肖晨也看見了他,隨後又轉過身去,繼續打飯。

買完飯後,他徑直走到鍾旭坐的桌子前,把書包掛在椅子上,然後放下飯盆。

剛坐下,肖晨就問:“你找我?”

鍾旭覺得他的腔調一點兒都沒變,和在公交車上一樣,陰陽怪氣的。

“不是,碰巧看到你,就叫你了。咖喱雞塊飯啊,你和我點的一樣啊,看來我們很有緣。”

“噢。”

“對了,你學什麽的呢?”

“法律。”

“那挺不錯啊,現在學法律的很多,將來做個律師什麽的,再不行就考警察,和我做同事。”

“警察?我沒興趣。”肖晨冷冰冰地說。

“為什麽?”

肖晨放下了筷子,問鍾旭:“陳教授的案子,你們用多長時間了,直到現在案子還沒破。”

鍾旭聽肖晨這麽說,心中不悅,本來是想和他好好聊聊的,沒想到他說話這麽衝。可轉念一想,這個男孩也算是個有心理疾病的人,自己和一個心理有病的人計較什麽,想到這裏鍾旭心情也好了不少。

“也不能這麽說,並不是所有的案子都像這起案件那麽複雜的。很明顯,謀殺陳教授的凶手是個異常狡猾的人物,在現場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那條麻繩由於表皮過於粗糙,根本提取不到完整的指紋。而且陳教授的仇人很多,逐一排查起來也有困難。”

肖晨低頭吃著飯,沒有說話。

“我們警方也想早日破案,你放心,我們一定會竭盡全力的。”說到這裏,鍾旭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對了,那天我問你,認不認識陳誌宏教授,你說從來沒聽說過吧。現在你怎麽又認識了?難道是因為發生了命案才聽說他的?”

“我剛進這個學校就認識他了。”

“啊?”鍾旭目瞪口呆。

“這麽說吧,我是因為陳教授才報考這所大學的。”肖晨說,“雖然我不是陳教授的學生,也沒有上過他的邏輯課,但是私底下,我和他確實是師生關係。”

鍾旭結結巴巴地說道:“也就是說,你是陳教授的關門弟子?”

“隨便你怎麽理解。”

鍾旭表現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說:“怪不得在公交車上抓小偷的時候,你的推理分析那麽厲害,原來是這個道理啊。這件事你沒和別人說過嗎?”

“沒有。”

“為什麽不告訴別人呢?還有,你現在向我坦白這個事情,你是不是怕我們警方查到你和陳教授的關係之後,會懷疑你?”

肖晨冷笑道:“懷疑我?你們懷疑的人還少嗎?全校有近百人都曾是你們懷疑的對象。”

“那你幹嗎告訴我你是他的學生?”鍾旭反問道。

“我想調查這個案子。”

肖晨的表情很嚴肅,鍾旭看得出他並不是在開玩笑。可是讓一個普通大學生來參與刑事偵查,這是違反規定的。要是被徐隊長知道,自己也可以從公安局收拾包袱走人了。再說,誰能保證眼前這個行為古怪的男孩是不是殺死陳教授的凶手呢?

“不行,這個肯定不行。”鍾旭忙搖手拒絕。

肖晨伸出了食指和中指,在鍾旭麵前展開。

“你幹什麽?”

“兩個星期。”

“啊?你說什麽兩個星期?”

“給我兩個星期時間,我就可以告訴你誰是殺死陳教授的真凶。”肖晨麵無表情地說,“這樣吧,我們來做個交易如何?如果我能在兩個星期之內解決陳教授一案,功勞全歸你。以後如果你有什麽困難的案子也可以來找我,我一定會盡我所能幫助你。而你要做的很簡單,就是把目前你們警方所掌握的資料帶給我,再讓我去一次陳教授被殺的現場。”

兩個星期,這個家夥在開玩笑嗎?鍾旭想,整個專案組忙得焦頭爛額都沒有解決的殺人案,一個讀法律的大學生,一個剛滿二十一歲的大學生竟然揚言用兩個星期時間解決?這簡直是個天大的玩笑,鍾旭情願相信大象會飛,也不會相信他。

——他們的創造力和邏輯思維能力比常人強許多倍。

——但如果這種能力出現在高智商的人身上,那麽這個人,一定是個天才!

鍾旭想起了範教授對他說的那些話,是啊,眼前的這個男孩不同於其他人,他可是患有低危抑鬱症的人,並且承受住了疾病帶來的壓力。如果單從邏輯推理方麵來說,普通人根本不是他的對手,這點鍾旭在公交車上就已經領教過了。

那到底給不給他機會呢?萬一他沒有能力破案,自己違反了規定要是被發現,一定吃不了兜著走,自己的前途就毀了。鍾旭覺得內心很掙紮,他發現肖晨在看著他,在等待他的答案。

“不是我不相信你的推理能力,而是我們局裏有規定……”

“十天。”

還沒等鍾旭說完,肖晨就打斷了他。

“你說什麽?”

“十天之內,我一定會告訴你誰是殺人凶手,或許還會更快。如果過了十天我還是不能解決的話,我就消失。”

沉默了數分鍾後,鍾旭終於忍不住了,他大聲說道:“好,我就相信你一次。我豁出去了,就拿我的職業生涯來做賭注,你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啊!”

“小點聲。”

經肖晨提醒鍾旭才發現,整個食堂的學生又把目光齊刷刷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除了一些相關證物和陳教授的遺體外,103辦公室依舊保持著命案當天的樣子。辦公室的門前拉起了警戒線,所以案發現場保護措施做得還算不錯。

肖晨跟在鍾旭身後,小心翼翼地走進了這個辦公室。他注意到辦公室裏有兩扇窗戶,雖然隔著一層窗簾,辦公室還是很明亮。他走近陳教授的辦公桌,仔細檢查桌上的物品。鍾旭遞給肖晨一副白手套讓他戴上,以免證物印上他的指紋。

紅木辦公桌後就是一張轉椅。

“在這張轉椅的右下方的地板上,我們發現了一支英雄牌鋼筆。這支鋼筆是陳教授的物品,很多老師和同學都能證明。可奇怪的是,鋼筆的筆頭似乎有點奇怪,加了墨水也寫不出字,應該是壞了。”鍾旭指著轉椅邊上的地板說道。

肖晨問他:“右手邊?也就是說凶手襲擊陳教授的時候,陳教授很可能手裏握著這支鋼筆?你們在現場有沒有發現什麽紙張之類的?”

鍾旭搖搖頭。

“我想你們也不會發現。鋼筆的筆尖受到損壞,那麽很可能是在凹凸不平的地方用力寫過字,所以弄壞了鋼筆。”肖晨趴在轉椅邊上,像是在尋找什麽。

鍾旭本來想說,可能是陳教授用手裏的鋼筆和凶手搏鬥,所以才導致鋼筆損壞。但想想又不對,如果陳教授用鋼筆對付過凶手,那鋼筆筆尖上一定會留下凶手的血跡或皮膚組織,可檢驗下來什麽都沒有。

肖晨起身坐在轉椅上,然後脫下手套,用手指仔細地撫摸著辦公桌的表麵,像是在檢查辦公桌是否有劃痕一樣。把整個辦公桌摸過一遍後,他又開始摸轉椅。鍾旭不明白他在幹什麽,甚至有點後悔答應肖晨的要求了,再怎麽說他也隻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男孩子,怎麽可能破解連警方都沒有頭緒的案子呢?

“找到了。”肖晨突然對鍾旭說道。

鍾旭一臉疑惑地問:“找到什麽了?”

肖晨蹲下身子,用手指輕撫轉椅扶手的位置。“陳教授果然有留下信息,你們太大意了。”他示意鍾旭過來,然後指了指剛才他撫摸的地方。鍾旭走到他身邊,學著他的樣子,脫下手套,然後伸出食指在肖晨所指的部位摸了摸。如果感覺沒有錯誤的話,那應該是什麽符號。

“這是怎麽回事兒?你怎麽知道轉椅上有符號?”鍾旭問道。

“陳教授的鋼筆掉在右邊的位置,很可能是右手握鋼筆的時候,被凶手襲擊,所以鋼筆掉落在這邊的。那麽麵對凶手,陳教授為什麽手裏拿著鋼筆呢?我覺得很有可能是陳教授被凶手勒住頸部的時候,用盡全身最後一點兒力量寫下了死前留言,而這個死前留言一定是在凹凸不平的表麵寫下的,所以鋼筆的筆尖才會損壞。而教授坐在轉椅上被襲擊的時候,雙手至多能接觸到的地方,也隻有辦公桌和轉椅兩樣東西了。所以我想他的死前留言應該寫在辦公桌或轉椅上。”

“寫在扶手上的,都是些什麽符號?”

肖晨像是沒聽見鍾旭的問題一般,自顧自地從牛仔褲口袋裏掏出一支筆和一本小筆記簿,認真地把扶手上的符號抄在本子上。

“3W?這是什麽?”鍾旭又問。

“目前我也不太清楚。”寫好後,肖晨便把筆記簿插進了牛仔褲口袋裏。

“是三萬的意思嗎?”

“沒那麽簡單,應該有另一層意思。”

鍾旭沉思道:“陳教授為什麽不直接寫下凶手的名字,而去寫這些奇怪的符號呢?不過現在肯定的是,‘3W’應該就是陳教授給我們留下的線索,破譯了這組密碼,凶手的真實身份就呼之欲出了。喂,肖晨,你是怎麽認為的呢?”

“不知道。”

“這看上去有點像密碼。難道陳教授在千鈞一發之際把凶手的名字用代號寫了下來?有這個必要嗎?為什麽不直接寫名字呢?”鍾旭擺出一副沉思的樣子說道。

“也許像你所說的,不過現在都隻是猜測,不能妄下結論。”

“會不會根本不是陳教授寫的,而是凶手想迷惑我們而留下的?有這個可能嗎?”

“應該不會。鋼筆上沒有發現凶手的指紋,但卻帶走利器,說明死者行凶時沒有戴手套。如果凶手使用鋼筆後又將指紋擦拭掉的話,那麽鋼筆上也一定不會有陳教授的指紋。而根據你的報告,這支損壞的鋼筆上布滿了陳教授的指紋,所以留言應該是陳教授自己寫下的。”

“如果這是凶手襲擊陳教授時寫下的,那陳教授的腦子轉得也太快了吧?換成我可能隻寫下凶手名字開頭的第一個字母。”鍾旭自問自答道,“還有一個可能,就是陳教授怕凶手發現他留下的死前留言,如果是凶手名字的話,死前留言一定會被凶手塗改。而寫成密碼可以達到迷惑凶手的目的。”

“我覺得不對。如果被凶手發現這個暗號是陳教授被殺時留下的,那麽凶手無論看不看得懂陳教授所表達的信息,都一定會毀滅這段死前留言的。”肖晨冷靜地分析道,“但是凶手卻沒那麽做,除非……”

“除非什麽?”

“除非凶手沒有發現。”

“既然沒有發現,那陳教授為何不直接寫下凶手的名字?”

“這個我還不知道,可能是時間上來不及吧。”

“看來要回去慢慢研究了。”

肖晨走到轉椅後邊的放滿古董花瓶的架子前,停了下來。轉椅和古董架之間約莫有五十厘米的距離,站一個成年人應該沒有問題,凶手應該就是站在古董架和轉椅之間縊死陳教授的。他抬起頭,看見架子上空出一塊地,上麵有一點血跡。

“本來這點血跡上有個花瓶,被鑒定人員帶走了,花瓶是用來裝凶器的——就是那條麻繩。”鍾旭邊說,邊從西裝內側袋裏拿出幾張當時拍下的花瓶照片給肖晨看,“花瓶是凶手用來裝繩子的,底部邊緣有血跡擦拭過的痕跡,但絕對不是這點血跡,你看這滴橢圓形血滴形狀很完整,沒有被破壞過,花瓶底部的血跡應該是在別處弄上去的吧。”

“繩子留在現場,傷害陳教授的利器呢?”

“現場沒有找到利器,一定是被凶手帶走了。”鍾旭說著,又從口袋裏拿出幾張照片給肖晨,“喏,這些東西是從陳教授褲子的右口袋裏找出來的,你看看。”肖晨接過照片,那是一盒香煙、錢包、打火機和手機。這些都是陳教授的物品,錢包和手機沒有被盜,說明凶手殺死陳教授的動機並不是劫財。

肖晨看著手中的照片,低頭問道:“陳教授是先被縊死,之後才被利器傷害的,對嗎?”

“沒錯,所以我們警方才認為凶手是個心理變態。為此我還專門去拜訪了本市精神衛生中心的心理學權威範源泓教授,你也認識他吧?”

“啊,我認識他。”肖晨點點頭,應道。

“他給凶手做了一個畫像,說在全校範圍內尋找一個年齡在二十至三十歲之間的男性,身高範圍在一百七十五厘米至一百八十厘米。慣用手為左手,至少聽過一堂或者一堂以上陳教授的課的這麽一個人。這份東西還在我這兒,你要不要看看?”

“不用了。”肖晨伸手量了量架子上擺放花瓶的位置,然後滿意地點了點頭。

“是不是發現什麽了?”

“還算不上發現,對了,這裏的一次性紙杯你們有沒有帶走?”肖晨突然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紙杯?我們要那玩意兒幹什麽?”

“沒什麽。”肖晨把辦公桌抽屜裏的一長條一次性紙杯拿出來看了看,然後又發現了一張收銀條,“這是華聯超市的發票,上麵的日期是十月十九日,也就是陳教授遇害的那天上午買的,還沒用過。”

肖晨又從抽屜裏拿出一盒還未拆封的玻璃杯,說:“這裏還有個新杯子,從發票上看,也是十月十九日上午買的。”

鍾旭不滿道:“那又怎麽樣?能說明什麽?我怎麽覺得你總是在賣關子,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什麽啊?”

肖晨轉過頭,冷冷地說道:“說明的事情可多著呢。那個……這裏的飲水機歸誰管?”

“應該是大樓的管理員,如果水沒了,他負責打電話叫人送水。”

“哦。”

肖晨走近飲水機,發現桶裏的純淨水被喝掉了一些。

隨後鍾旭又把公安局的案卷拿出來給肖晨看了看,一些教師和學生的口供上麵都記錄得很齊全。肖晨說帶回宿舍慢慢看,如果不行的話就到生活區附近的文具店複印一份。鍾旭說怎麽可以這樣隨便,要是被人揭發他的飯碗就砸了。

“這樣吧,我回頭給你一份複印件,今天回去我給你複印一下,你可要藏好別讓其他人發現了。這份案卷暫時不能讓你帶回宿舍,萬一丟了誰負責?”鍾旭皺著眉頭說。

肖晨說算了,這東西用處也不大,他也不是很需要。鍾旭說那最好,然後又跟肖晨說了說目前的排查情況,重點嫌疑人都有不在場證明,這點讓警方很頭痛。這起案件最麻煩的地方在於,有殺人動機的人都有不在場證明,而沒有不在場證明的人也沒有殺人動機。

他們走出綜合辦公樓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六點多了,天色也已經變黑。在103辦公室待了一個下午,鍾旭覺得渾身的骨頭都快散架了。不過基本上把這幾天所有的情報都跟肖晨說了一遍。

出了校門,鍾旭提議一起去吃點東西,他請客。本來他以為肖晨一定會擺出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表情,說沒興趣。可出乎他意料,肖晨竟然答應了,還說不吃白不吃。於是,鍾旭駕駛著他那輛黑色的馬自達睿翼來到一家北京風味的火鍋店。

坐在熱氣騰騰的鍋底前,鍾旭熱得脫去了外套,把它掛在椅背上。

“你喝那麽多啤酒,等會兒怎麽開車?”肖晨看著桌子旁十幾瓶啤酒,問道。

“讓我朋友來開唄,實在不行打車回去,怕什麽?!最近被陳教授案煩得半死,早就想痛痛快快地喝上一杯了。你要不要?”鍾旭往自己杯子裏倒滿酒,然後看了看肖晨。

“不了,謝謝。”

“餓死我了……”鍾旭迫不及待地用筷子夾起一片羊肉,在翻滾的鍋子裏燙了燙,然後丟進嘴裏,“嗯,味道不錯!肖晨,其實我一直在想,案子為什麽會陷入停頓狀態,我們在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我不停地問自己,就在剛才我冒出來一個想法,你要不要聽聽?”

“哦。”肖晨喝了口冰可樂。

鍾旭先是猶豫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說道:“你說我們是不是一開始就搞錯了?我們一直在糾結凶手為何要先縊死陳教授然後虐屍。會不會是這樣,實際上勒殺陳教授和用利器割傷陳教授的,並不是同一個人!第一個進入陳教授辦公室的——也就是真正意義上的凶手,用麻繩勒死了陳教授。第二個進入辦公室的人則純屬泄恨,所以才用利器對陳教授的遺體進行了報複性傷害?”

“不可能。”肖晨斬釘截鐵地回答道,“雖然這個想法有點意思,但這是不可能的。”

鍾旭不服氣道:“為什麽不可能?”

“按照你的理論,參與陳教授命案的是兩個人而非一個人。一個人用繩索將陳教授縊死,一個人用利器對陳教授的屍體進行傷害,對吧?”

“沒錯。”

“同樣的,如果有兩個人涉案,而不是一個人,那麽他們一定會在不同的時間進來,這是肯定的。因為持利器者不想用繩子勒死陳教授,不然他沒必要攜帶一把刀,對嗎?縊死陳教授的凶手顯然不喜歡用利器來殺陳教授,否則他大可直接用刀行凶殺人。也許你會認為,陳教授是被他們倆同時傷害的,可驗屍報告可以反駁你的觀點,因為屍體上所有的刀傷是死後才形成的。也就是說,兩個人進入房間,其中一個人先縊死陳教授,等他死後,另一個再跑上去虐屍,這是不合邏輯的!

“因為虐屍是一種對死者深度仇恨的行為,這種行為一般伴隨的情況是想報複的時候被報複對象已經死了,憤怒無處宣泄,才會虐屍。而當時的情況是,陳教授被其中一人用繩子勒住頸部,正在拚命掙紮,另一個人沒有理由不走上前去用利器傷害陳教授,這樣可以讓他更痛苦。所以,假設真有兩個人涉案的話,他們一定不會同時進入這個房間,你同意嗎?”

“我同意。”鍾旭將杯子裏的啤酒一飲而盡,隨即又滿上一杯,“繼續說。”

“那麽,他們進入房間的順序是怎麽樣的呢?根據驗屍報告顯示的情況,屍體是被縊死後才受刀傷的,那麽先進入辦公室的人一定是用麻繩勒殺陳教授的人,我們暫且稱他為一號訪客。而第二個進入房間的人,也就是拿利器傷害陳教授屍體的人,我們稱其為二號訪客。我這樣說清楚了嗎?”

鍾旭點點頭。

“首先順序是這樣的,一號訪客進入辦公室後,與陳教授發生了衝突——或者說本來就蓄意殺死陳教授,他邊和陳教授說話邊繞到陳教授身後——就是轉椅和古董架之間,拿出了準備好的麻繩,勒住了陳教授的頸部。根據法醫‘出血性唾液’的報告,證明被害人在掙紮時曾直立過,後又仰躺在椅子上。注意,在凶手用繩子勒住被害人頸部時,被害人如果突然站起來,那麽凶手必定會被一股力往後推,這就導致了一個後果——古董架上的花瓶移位。

“花瓶被移動了位置,因為凶手的手肘或者手臂等其他部位在行凶過程中碰觸了花瓶,導致它離開了原來的地方。你問我為什麽說花瓶會移位,因為花瓶底部有血滴,並且是陳教授的血液,說明陳教授被殺過程中,花瓶曾被移動過。而用利器傷害陳教授遺體這一係列動作,是無法觸及古董架上的花瓶的,所以隻有凶手勒殺陳教授時觸碰花瓶導致其移位這一個可能,難道不是嗎?”

“目前來看,確實是這樣沒錯,然後呢?”鍾旭應道。

“我們繼續。以上推論我證明了花瓶是被一號訪客移動的,那他為什麽又將花瓶放回原處呢?因為他必須隱藏麻繩,所以他把移動的花瓶拿出來,放入麻繩後將其放回原位。一號訪客走了之後,二號訪客進入辦公室,開始用利器傷害陳教授的屍體,此刻血跡橫飛——但是這裏有個問題,花瓶已經回歸原位了,那麽花瓶底部就不會有血滴。所以當血滴滴在架子上的時候,花瓶一定不在那個位置,可眾所周知,縊死一個人是不會流血的!推理至此發現了一個問題就是,如果有兩個人涉案的話,那麽這起殺人事件就不合邏輯了。”

“原來如此!”

“現在我們假設,用麻繩縊死陳教授的和用利器傷害陳教授的是同一個人。那麽這個人先進入辦公室,將陳教授勒死。確認陳教授死亡後,他出於某種原因,必須用利器再次傷害陳教授的屍體。在用利器傷害的過程中,血滴不慎甩到架子上。虐屍完畢後,凶手發現花瓶移位,於是將花瓶放回原來的位置——就在這個時候,血滴被花瓶蓋住了,接著,他把凶器之一的麻繩放入花瓶中。那麽如果麻繩是二號訪客放進花瓶的呢?這不可能,因為二號訪客沒有義務替一號訪客清理麻繩這一對二號訪客有利的證據,這樣可以將所有罪名推至一號訪客身上。這麽一來,現場的情況都可以得到解釋,所以,一號訪客和二號訪客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鍾旭搖頭苦歎道:“唉,差點鬧笑話,不過你小子還真厲害啊,這麽短時間裏竟然考慮了那麽多事。”

“這個案子如果要從邏輯上完全否定其他可能性,幾乎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們隻能從‘一般情況下正常人會怎麽做’來推理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從而導出一個最有可能的答案。”肖晨說,“所以說,邏輯推理可以幫你找出誰是凶手,但無法在法庭上立足,最後還是得靠DNA來定罪。”

這頓飯他們吃了足足有兩個多小時,可能是酒勁上來了,席間大多數時間都是鍾旭在一邊滔滔不絕地講話,內容也都是他的一些辦案經曆,甚是無聊。出了火鍋店後,他們就道別了。鍾旭喝得有點多了,肖晨替他打了個電話給局裏的同事,讓他過來把鍾旭的車開走。打完電話後,肖晨自己則叫了一輛出租車回學校。

當肖晨回到宿舍區的時候,已經十點多了。簡單收拾了一下,肖晨就去樓下浴室洗了一個冷水澡,因為熱水供應在十點的時候就結束了。洗完澡後,他回到宿舍,躺在**看起書來。

還沒看沒幾頁,張濤就推門而入。他瞧見躺在**的肖晨,一臉壞笑地問:“聽說你和劉戀好上了?這事兒真的假的?”

“誰說的?”肖晨用不屑的口吻回道。

張濤拉過一把椅子,坐在肖晨床對麵,笑著說:“整棟宿舍樓都知道啦,聽說還有不少目擊者。你還不知道吧,隔壁有幾個哥們兒聽說劉戀有男朋友,都跑出去喝悶酒了。顧唯佳也說親眼看見你送劉戀回宿舍,真有這回事兒吧?”

“嗯,她膝蓋受傷了。”

“這不是重點。我覺得你們倆還挺配的,真好。”張濤笑嘻嘻道。

肖晨翻了個身,背對著張濤。

見他這樣,張濤便從後麵推了他一把:“你這家夥,別老這樣。談戀愛是好事,我們又是兄弟,你沒必要瞞著我吧?”

“沒興趣。”

“沒興趣?人家劉戀長得又漂亮身材又好,你不知道有多少人追她吧?你沒興趣,對她有興趣的男人多了去了。”

肖晨坐起來,語氣冰冷地說:“有多少人喜歡她和我無關,大學裏我不想扯上這種事。”他的樣子不像是開玩笑。

張濤冷笑一聲,說:“不想扯上這事兒?你別在我麵前裝正人君子啦,你那點破事兒我還不清楚?如果你不喜歡劉戀,那就說明你心裏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你以為我不知道她是誰嗎?”

“你說什麽?”

“教行政訴訟法的殷悅啊!你說對不對?”

聽張濤這麽說,肖晨突然轉過身一把抓住張濤的衣領:“別胡說,知道嗎?不然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張濤沒想到肖晨會有這麽大的反應,竟然拿友誼來威脅自己,這還是頭一回。這麽看來,肖晨喜歡殷悅確有其事,不然他絕對不會如此激動。

“我胡說?你自己都不知道吧,每次上殷悅課的時候,你那雙眼睛都直勾勾地盯著人家,白癡都知道你心裏想什麽。可是肖晨,不是我不幫你撮合,你也要實際點嘛。沒錯,殷悅老師確實漂亮,比劉戀有氣質,可人家畢竟比你大六歲啊!”張濤也不推開他的手,振振有詞道。

可能是覺得有些失態,肖晨鬆開了手,輕聲說了一句“抱歉”,又背對著張濤睡了下去。

宿舍裏突然彌漫著一種異樣的氣氛,接下來誰都沒有說話。

過了很久,還是張濤先開口說話:“今天宿舍裏隻有我們兄弟倆,我跟你說實話吧,我是挺希望你找一個女朋友的。看你天天一副沉悶的樣子,作為朋友我心裏也不舒服,我讓顧唯佳給你介紹的女孩子你都不要,這都沒什麽關係,可是我希望你能成熟一點,現實一點。”說完,張濤回到自己**。

幾分鍾後,宿舍裏響起了張濤的鼾聲。肖晨卻翻來覆去睡不著,他從**爬起,走到窗台邊打開了窗戶。窗外夜幕深重,肖晨任由夜裏的風吹在他的臉上。

不知道為什麽,他忽然想起了劉戀和殷悅。一直以來,肖晨習慣了在學校裏獨來獨往,甚至連與同班同學打照麵都不打招呼。他這樣不與別人交流,造成了許多人對他的誤解,認為他自命清高,雖然真實情況並不是大家所想的那樣,但肖晨從不主動去解釋。而對於談戀愛,他也是盡量回避。

自己真的對女孩子不感興趣嗎?真的是這樣嗎?

肖晨不由得想起了教行政訴訟法的老師殷悅。

他搖了搖頭,試圖驅散腦袋裏那些雜亂無章的想法。他覺得自己內心有一些說不清的東西,開始漸漸地複蘇,接著慢慢在胸口燃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