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曉陽曾在中國人民大學清史所攻讀博士學位,潛心研究《聖經》翻譯及其與晚清語言變革的關係問題多年,最終完成了一篇頗見功力的學位論文。答辯之時,即得到各位專家的一致好評。畢業後,她又對論文反複打磨、增補完善,這就形成了目前這部題為《域外資源與晚清語言運動:以〈聖經〉中譯本為中心》的厚重書稿。現該書得以公開出版,作為指導教師,我在感到欣慰之餘,又得先睹之快。因略寫幾點感想於前,聊充序文。

曉陽治學,以基督教史為大宗。來人民大學攻讀學位之前,已經學有所成。入學不久,她就出版了專著《基督教青年會在中國》,史料翔實,論述謹嚴,頗受同道稱讚。在進行相關研究的過程中,她曾長期留意收集各種類型的聖經中譯本,特別是在哈佛燕京學社圖書館工作的兩年期間,收獲最大;後又赴英美等國和台灣、香港地區的各大圖書館尋珍淘寶,所獲益多。在動筆寫作之前,她所掌握的各種漢字、教會羅馬字和少數民族文字的聖經譯本已達81種。章開沅先生稱她或許是“目前國內聖經中文譯本涉獵最廣的學者之一”,我對此亦有同感。可能還不限於國內,甚至包括國外。由是也可見其用心之專、用力之勤和積累之富。此種長期養成的資料收集功夫,使得她有條件對《聖經》中譯本及其語言文化影響的研究,一開始就站在了一個相當高的起點上,從而給人留下深刻印象。

在此書中,作者先是對最早期的聖經中譯史予以簡略鉤沉,尤其是關於“二馬譯本”的探究,很有學術貢獻,這對於整體把握中文聖經話語體係的形成,具有基礎意義。所謂“二馬”,是指在印度傳教的英國浸禮會傳教士馬士曼(Joshua Marshman)和首位來華傳教的英國倫敦會新教傳教士馬禮遜(Robert Morrison),他們二人曾分別於1822年、1823年在印度和馬六甲,公開出版了曆史上兩部最早的完整《聖經》漢譯本。但這兩部一前一後的漢譯本之間究竟是何種關係,一直以來都是學界未能真正弄清的問題。作者根據所掌握的較為充分的資料,詳細對勘二者以及此前來華的天主教傳教士白日升未曾出版的《新約》譯本,終於得出了令人信服的結論:原來兩人開始翻譯出版《新約》聖經部分時,都曾“嚴重依賴和參考了白日升譯本”,但關於《舊約》聖經的翻譯部分,則屬於各自獨立完成的成果。1813年以前,馬士曼曾單獨翻譯出版部分《新約》,不過質量較差。1813年以後,他參照馬禮遜出版的《新約》全文和馬禮遜寄給他的白日升譯本,重新大規模修改了自己的《新約》翻譯。因此,最終出版的完整的“二馬譯本”雖都有新的創造部分,且兩譯者彼此之間也始終有溝通,但就《新約》那部分翻譯本身而言,“馬士曼譯本(還是)更多地參照了馬禮遜譯本”。這一點,馬士曼本人未予承認,馬禮遜則因為自己的翻譯同樣以白日升譯本為基礎的緣故,亦不願公開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