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語向來被稱為單音詞語言,因為大多數的詞都是單音詞。它在近代語言的轉變過程中,增加了大量的複音詞,也就不能再稱為單音語了。傳統文言與現代白話的最重要區別不在語法上,而在詞匯的擴展和變化上。而正是因為語法相通,所以人們從不把文言和白話看作兩種語言文字。漢字是一種單音節的、字與字之間完全可以獨立存在的文字。文言改為白話,變化的往往是詞匯而不是語法,主要組成部分是文字的順序,文言白話可以通用。文言往往是每詞一個音節,現代白話每詞卻有兩個或更多音節,因而同音詞比文言少。

漢語構詞法是沿著單音詞向複音詞的方向發展的,曆代都有複音詞的增加。鴉片戰爭後,隨著西方思想文化的傳播進入,複音詞大量增加了,主要原因是翻譯吸收了大量的外語外來詞。譯源語的詞匯是複音詞,譯成中文自然也成了複音詞,如古代譯自外來語的琵琶、葡萄、菩薩等;甚至有些譯源語是單音詞,譯出來也可以變為雙音詞,如伏特。如果是意譯,則非複音詞不可,如火車、電話等。這是鴉片戰爭以來,漢語複音詞大量增加的最重要原因。

一般從創製新詞語的角度來講,外來語新詞大致可分為五類。一是音譯詞,即把外語中的詞通過對其發音的轉寫記錄,產生一個詞匯,如“摩托”(motor)、“紐約”(New York)。二是意譯詞,指根據外語單詞的意義或構詞結構產生的新詞,如“電話”(telephone)。三是移譯詞,指利用古代漢語原有的詞語,賦予其新的含義,如“經濟”(economic)。四是音意譯,即將音譯和本民族語言含義,組合構成一個新詞,如“酒吧”(bar)、“芭蕾舞”(ballet)。五是創造詞,指根據外來事物而產生的新詞,如“長頸鹿”(giraffe)。

複音詞增加的現象在聖經漢譯本中,數量眾多且種類各異。現總結舉例如下。

1.移譯詞

移譯詞是利用漢語中原有的複音詞,增加外來宗教的概念而形成的,如先知、天使、聖靈、恩寵、恩典、上帝、地獄、百夫長、巡撫、總督等。

2.創造複音詞

(1)純音譯詞:聖經中有大量的人名、地名,基本上都采用了音譯的方式,如阿摩司、提摩太、保羅、亞伯拉罕、耶路撒冷、耶穌、保羅、基督等。

(2)音譯+有含義的漢字:如以色列人、巴別塔、加利利海、伊甸園,原文隻有“以色列、巴別、加利利、伊甸”。譯文根據實際情況,增加了“人、塔、海、園”等有含義的漢字。

(3)音譯兼顧漢字含義:如挪亞方舟。

(4)純意譯詞:如福音、複活、永生等。

(5)意譯詞+有含義的漢字:以十字架、五旬節、千禧年為例,原文隻有“十字、五旬、千禧”,譯文則根據實際情況,增加了“架、節、年”等有含義的漢字。

(6)意譯兼顧漢字含義:如洗禮、割禮、創世紀、塗油禮、聖血、聖歌、替罪羊等。

(7)同義複音詞:如徒(聖徒、使徒、宗徒等),恩(救恩、恩典、恩寵等)。

(8)音譯詞+音譯詞的含義解釋:如拉比、以馬內利、彌賽亞、哈裏路亞、阿們。

例1:耶穌轉過身來,看見他們跟著,就問他們說,你們要什麽。他們說,拉比,在那裏住。(拉比翻出來,就是夫子)

《約翰傳福音書》第1章第38節

Then Jesus turned,and saw them following,and saith unto them,What seek ye? They said unto him,Rabbi,(which is to say,being interpreted,Master,) where dwellest thou?

例2:他先找著自己的哥哥西門,對他說,我們遇見彌賽亞了。(彌賽亞翻出來,就是基督)

《約翰傳福音書》第1章第41節

He first findeth his own brother Simon,and saith unto him,We have found the Messiah,which is,being interpreted,the Christ.

例3:說,必有童女,懷孕生子,人要稱他的名為以馬內利。(以馬內利翻出來,就是神與我們同在)

《馬太傳福音書》第1章第23節

Behold,a virgin shall be with child,and shall bring forth a son,and they shall call his name Imman'u-el,which being interpreted is,God with us.

例4:他們帶耶穌到了各各他地方。(各各他翻出來,就是髑髏地)

《馬太傳福音書》第15章第22節

And they bring him unto the place Gol'gotha,which is,being interpreted,The place of a skull.

在聖經翻譯的複音詞再利用和創造過程中,除人名和地名外,大量含有基督宗教特殊含義的詞匯都基本上采用的是意譯的方式,並且意譯的比重不斷增加。這與佛經的翻譯相同,都更多采用了意譯。從語言學角度來講,意譯的勝利也表現了漢語的不可滲透性:寧願利用原有的詞作為詞素來創造新詞,也不輕易接受音譯詞。這種意譯傳統直到今天,還沒有發生根本性改變。麵對外來語的影響和衝擊,漢語有很大的調適性。這就使漢語更加穩固,在擴大和變化中也能保持漢語本身的最根本語言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