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景教文獻將該詞意譯為“十字”(判十字以定四方,鼓元風而生二氣)[229]。

明末清初天主教文獻將其譯為“十字架”。1584年(明萬曆十二年),天主教第一本漢語著述《天主聖教實錄》出版時,耶穌會士羅明堅就采用了“十字架”(耶穌到三十三歲之時。自願在於十字架上。被釘而死)[230]的譯名。艾儒略也將其意譯為“十字架”(預指吾主耶穌受難。釘死十字架上)[231],白日升也采用了“十字架”的譯法[232]。

馬禮遜和馬士曼均繼承了白日升的譯法,繼續將其譯作“十字架”。例如,馬士曼譯為:“又弗帶起十字架而隋我者、則不堪屬我也。”[233]此後,所有基督教和天主教的聖經譯本,在此詞語的翻譯問題上沒有異議,均譯為“十字架”。例如,委辦譯本(不任十字架而從我者、亦不宜乎我也)[234],北京官話譯本(不背著十字架跟從我的、也不配作我的門徒)[235],郭士立譯本(不肯負十字架隋我者、我亦不堪取也)[236],施約瑟淺文理譯本(不負其十字架而從我者、不堪為我徒)[237],並直到和合深文理譯本(不負其十架而從我者、亦不宜乎我也)[238],和合官話譯本(不背著他的十字架跟從我的、也不配作我的門徒)[239]。

20世紀後的新教華人聖經學者在翻譯聖經時,也無一例外地采用了“十字架”一詞。例如,王元德譯本(不背著十字架跟從我的,也不配作我的門徒)[240]、朱寶惠譯本(不背著他的十字架跟從我的,也不配做我的門徒)[241],呂振中譯本(不拿著自己的十字架來跟從我的、是配不起我的)[242]。

20世紀後,天主教的吳經熊譯本(不負其十字架,而追踵於我者,非吾徒也)[243]和思高譯本(誰不背起自己的十字架跟隨我,不配是我的)[244]也都采用了“十字架”的譯法。

中國傳統文獻中有“十字架”一詞,但為南極恒星的名稱,與基督宗教中的含義完全不同,因此“十字架”亦可被視為新詞語。魏源在《海國圖誌·天主教考》中,介紹天主教時曾使用此詞:“耶穌祼體張十字架上者,耶穌以他事被殺。”[245]

《辭源》和《辭海》均收錄了該詞,其中《辭源》提及了南極恒星名稱的含義和在基督宗教中的含義,後者為:“耶穌遇害時釘於十字架。故基督教以為表號。”[246]《辭海》僅提及十字架在基督宗教中的含義,釋為:“自耶穌基督被釘死於十字架上後,其信徒反認十字架有複活得救之光榮,故用為一種表號。”[247]1953年出版的《新名詞辭典》,還將“十字架”作為新名詞列入,釋為:“為基督教的特別符號……自耶穌被釘死於十字架上後,基督教的信徒們反認十字有複活得救的光榮,故用為一種標識。”[248]1986年出版的《漢語大詞典》收錄了該詞[249]。《現代漢語詞典》收錄了“十字架”一詞,釋為:“耶穌被釘死在十字架上。因此基督徒就把十字架看作受難或死亡的象征。”[250]這些都說明該詞的傳播範圍很大。

隨著基督教傳入中國,在晚清的世俗文獻中,“十字架”一詞便在中國文獻中隨處可見了。例如,清俞正燮《癸已類稿·天主教論》:“天主教則言耶蘇行教,國王磔之十字架上。”清平步青《霞外屑·英吉利考》:“今英吉利辟天主教,不供十字架。”在“五四”新文學中,“十字架”得到了更多的使用,“被釘死在十字架上”這類的形容語句,很是常見。

五旬節(pentecost)

“五旬節”乃猶太宗教節日,希伯來原文為“第五十”。舊約時代的古老希伯來節日,當時稱為七七節,是以色列人慶豐收的節日。由於它是在逾越節後第50天舉行的,又稱五旬節。新約時代,五旬節也是聖靈降臨之日。耶穌複活後第50日派遣聖靈降臨,教會將向全人類傳布福音,故此基督教教會聖靈降臨節也在這一天,具有重要的神學意義。因此,以五旬節為名稱,人們還成立了眾多基督教機構或教派,如“五旬節聖潔會”“五旬節派”等。

五旬節一詞的漢譯演變過程可以以《新約·使徒行傳》第2章第1節為例(和合官話譯本:五旬節到了,門徒都聚集在一處)。

明清天主教文獻對此詞有兩種譯法,音譯為“般德各斯得”(如德亞國人每年做一大瞻禮,名“般德各斯得”)[251],或意譯為“五旬期”(五旬期已滿。眾徒聚原處)[252],或“五旬”[253]。

晚清基督教聖經譯本分別沿用了白日升譯本的意譯。馬士曼譯本將其意譯為“五旬”(五旬既滿諸徒協心集在一所)[254],馬禮遜譯本也譯為“五旬”(且五旬日滿時諸徒合心在一所)[255]。郭士立譯本譯為“五十日節期”(五十日節期既滿、諸門生齊心共在一起)[256]。1839年,郭士立在《猶太國史》裏使用了平易、明確、無歧意的“五旬節”,很快這個詞就為基督教傳教士所接受[257]。1855年,委辦譯本采用了“五旬節”(時維五旬節、門徒感集、惟一心)[258]一詞,從此之後,所有的聖經譯本都采用了“五旬節”一詞。例如,裨治文譯本(五旬節既至、門徒皆一心同在)[259],北京官話譯本(五旬節到了、門徒都同心合意的聚集在一處),施約瑟淺文理譯本(五旬節既至、門徒同心集於一處)[260],和合深文理譯本(五旬節既至、眾鹹集一處)[261],和合官話譯本(五旬節到了、門徒都聚集在一處)[262]。

20世紀後的新教華人聖經學者在翻譯聖經時,也無一例外地采用了“五旬節”的譯名。例如,王元德譯本(五旬節到了,他們都聚集在一處)[263],朱寶惠譯本(正逢五旬節,大眾都齊集在一處)[264],呂振中譯本(五旬節日到了,眾人都同在一處)[265]。

甚至天主教的吳經熊譯本(五旬節屆,同人鹹集,坐於一室)[266]和思高譯本(五旬節日一到,眾人都聚集一處)[267]),也都采用了此詞。

“五旬節”在猶太教或基督教、天主教中有重要的宗教意義,但在世俗社會並沒有引起其他反應。《辭源》、《辭海》、《辭海》修訂本、《現代漢語詞典》、《漢語大詞典》都沒有錄入此詞。

安息日(Sabbath day)

安息日的希伯來語有“休息,停止工作”之意。聖經記載上帝用六日創造天地,第七日安息。在猶太教中,安息日是從星期五的日落開始,到星期六的日落為止。基督教新教大多根據耶穌是在星期天複活,故以星期天為禮拜天。

安息日一詞的漢譯演變過程可以以《新約·使徒行傳》第1章第12節為例(和合官話譯本:有一座山,名叫橄欖山,離耶路撒冷不遠,約有安息日可走的路徑)。

唐景教文獻根據波斯語Yak-Shanbah將其音譯為“耀森文日”(大唐建中二年歲在作噩太簇月七日,大耀森文日建立時法主僧寧恕知東方之景眾也)[268]。

在明清天主教文獻中,耶穌會士都將其意譯為“禮拜之日”[269],或“瞻禮之日”[270],或“瞻禮日”(在葛發翁城。每瞻禮日期。入堂誨眾)[271],後來最終定為“瞻禮日”。這一詞語在天主教內一直沿用至今。

巴黎外方傳教會士白日升據希伯來文,將其音譯為“撒罷日”(撒罷日乃出城門到河邊)[272]、“撒罷”(各撒罷在會堂辯論兼提吾主耶穌之名)[273]。

1855年出版的委辦譯本已經采用了“安息日”(此人不守安息日、非出版在上帝也)[279]的譯法,之後,所有的聖經譯本都采用了該詞。例如,裨治文譯本(斯人非由神、以其不守安息日也)[280],施約瑟淺文理譯本(其人不守安息日、非由上帝者)[281],和合深文理譯本(斯人不守安息日、非由上帝也)[282],和合官話譯本(那個人不守安息日、斷不是從上帝那裏來的)[283]。

20世紀後的新教華人聖經學者在翻譯聖經時,也無一例外地采用了“安息日”的譯名。例如,王元德譯本(這個人不是從上帝來的,因為祂不守安息日)[284],朱寶惠譯本(那個人不守安息日,他不是從上帝來的)[285],呂振中譯本(這人不是從上帝來的,因為祂不守安息日)[286]。

直至20世紀後的天主教吳經熊譯本(此人不守安息日,決非自天主來者)[287]、思高譯本(這人不是從天主來的,因為他不遵守安息日)[288],其內部在這個新詞語的使用上也沒有任何爭論,意見是完全一致的。

“安息日”並不是中國傳統中的詞匯,因曆史上中國人沒有這樣的概念和認識。但它是猶太教、基督教、天主教、伊斯蘭教多種宗教中,最為重要的神學概念,均有一周休息一日的概念和現實生活中的做法,隻是休息的日期不同。基督教以一周的第一日(星期天)休息,猶太教以一周的第七日(星期六)休息,伊斯蘭教以一周的第六日(星期五)休息。

這一新詞語在《辭源》(1915年)和《辭海》(1936年)中均有收錄,並有詳細的基於各種宗教教義的解釋,說明外來宗教已經進入並豐富了中國文化概念。《辭源》將其釋為:“猶太人以一周之第七日(即土曜日)為安息日。謂上帝以六日之間,創造天地萬物。至第七日而休息。故遵行之。其後基督教以一周之第一日(即日曜日)為安息日。今多為各國所通用。回教亦七日一安息。但其安息日為金曜日。”[289]《辭海》釋為:“猶太以一周之第七日為安息日,除禮拜外,不作一事,按創世紀上帝創造天地萬物,需時六日,至第七日而休息。基督教則以一周之第一日、回教以一周之第六日為休息日。”[290]1953年出版的《新名詞辭典》收錄了此詞,僅以猶太教為例進行了解釋:“猶太人稱星期天為安息日。每逢安息日,廢除凡百俗事,奉行宗教儀式。”[291]《漢語大詞典》也收錄了“安息日”一詞,進行了基於宗教概念的解釋:“猶太教、基督教每周一次的聖日,教徒在該日停止工作,禮拜上帝。猶太教以星期六為安息日,基督教則以星期日為安息日。”[292]

6.意譯兼顧漢字含義:洗禮

洗禮(baptize)

“洗禮”為基督宗教最重要聖禮。它源自希臘文,指奉聖父、聖子及聖靈之名以水灑於受洗者(或受洗者浸於水中),表示赦免入教者的“原罪”和“本罪”,並賦予“恩寵”和“印號”,使其成為基督徒。中國基督教會大多用“洗禮”稱之,浸信宗因遵行浸沒領受者的儀式,故此通常稱“浸禮”。

“洗禮”一詞的漢譯演變過程可以以《新約·路加福音》第3章第3節為例(和合官話譯本:他就來到約但河一帶地方,宣講悔改的洗禮,使罪得赦)。

唐景教文獻將其意譯為“法浴”(法浴水風,滌浮華而潔虛白)[293]。

在明清天主教文獻中,耶穌會士艾儒略將其意譯為“洗”(若翰巡遊若而當河濱。即以水洗之。令其悔過自新)[294],陽瑪諾也譯為“洗”(曷授洗於人。答曰。予惟以水洗人)[295],巴黎外方傳教會士白日升也將其譯為“洗”(我素不識之。而特來付水之洗。著之於依臘爾焉)[296],都與水有關。

馬士曼和馬禮遜分別繼承了白日升的新約翻譯本。但是,倫敦會傳教士馬禮遜繼承使用了“洗”[297];浸禮會傳教士馬士曼在這個譯詞上則進行本質性改變,譯為“蘸”(其來遍若耳但諸方宣悔之蘸、以致罪赦)[298]。“蘸”“洗”是浸禮會與新教其他差會之間在神學上的最基本和最本質的差異。根據浸禮宗的教義,洗禮隻可以浸禮的方式施行,並認為這是希臘文原文的唯一意義。這是浸禮會與其他宗派最本質的差異。後來的浸禮會譯經者高德則采納了“浸”字,今天浸禮會仍普遍使用後者的譯名,出版與其他宗派不同的“浸”字版《聖經》。

之後,其他基督教和天主教聖經譯本采用的都是與“洗”字有關的譯詞。1839年出版的郭士立譯本首次采用了“洗禮”(巡沿約耳但河四方、教人悔罪、受洗禮致獲赦罪)[299],強調了“洗”是基督教重要的“禮儀”成分,使譯詞更加完備豐富。之後的聖經譯本,都采用了“洗禮”或“洗”字,沒有更多的爭議。例如,委辦譯本(乃來約但四方、傳悔改之洗禮、俾得罪赦)[300],裨治文譯本(乃來約但四方、傳悔改之洗禮、俾得罪赦)[301],北京官話譯本(他就來到約但河各地方、宣講悔改的洗禮、使罪得赦)[302],施約瑟淺文理譯本(乃至約但河一帶之地、傳悔改之洗禮、使罪得赦)[303],並直至1906年出版的和合深文理譯本(遂至約但四境、宣改悔之洗禮、俾罪得赦)[304],和合官話譯本(他就來到約但河一帶地方,宣講悔改的洗禮,使罪得赦)[305]。

20世紀後的新教華人聖經學者在翻譯聖經時,也無一例外地采用了“洗禮”的譯名。例如,王元德譯本(他就來到約但河一帶地方,宣講悔改的洗禮,使罪得赦)[306],朱寶惠譯本(就來會約但河一帶地方;傳悔改的洗禮,使罪得赦)[307],呂振中譯本(約翰就來到約但河全周圍地區、宣傳悔改以得罪赦的洗禮)[308]。

20世紀後,在天主教譯本中,吳經熊譯本有時沿用“洗”(出遊約但一帶,傳悛悔之洗,用滌宿穢)[309],有時沿用“洗禮”(有如望者施洗於曠野,而傳悛悔之洗禮,用滌宿罪)[310]。思高譯本則采用了“洗禮”(他遂來走遍約旦河一帶地方,宣講悔改的洗禮,為得罪之赦)[311]。

中國傳統文獻中沒有“洗禮”一詞。1915年出版的《辭源》收錄了“洗禮”,並解釋為:“凡奉基督教者。必行洗禮。謂之受洗。”[312]1936年出版的《辭海》收錄了“洗禮”和“浸禮”兩詞:“凡奉基督教者,於入教時必由牧師以水洗滌其身,以示潔淨,為之受洗,其儀式稱洗禮。”[313]這說明著述者閱讀和知識範圍的寬廣。1953年出版的《新名詞辭典》,不但對基督教教義的“洗禮”進行了解釋,而且收錄了該詞的引申含義和比喻:“後人用以喻接受特殊的薰陶,如受革命的洗禮。”[314]1979年的《辭海》修訂版,除將其解釋為基督教聖禮外,也增加了“洗禮”一詞的比喻性:“比喻經受鍛煉。如經過無產階級**的戰鬥洗禮。”[315]《現代漢語詞典》也收錄該詞,並有基督教含義和比喻鍛煉考驗的兩點解釋。[316]1990年出版的《漢語大詞典》收錄該詞,有基督教含義、比喻教育熏陶和鍛煉考驗的三點解釋。[317]從“洗禮”的演變曆史和在漢語詞典中的解釋,我們可以看出該詞在漢語詞意中有所擴大和豐富。

7.音譯詞+音譯詞的含義解釋:阿們、彌賽亞、撒但、以馬內利

阿們(amen)

“阿們”是希伯來語的音譯,意思是“真實可信”,在禮拜和禱告時表示同意或肯定的意思。它是猶太教徒、基督教徒祈禱結束時的常用語,表示“心願如此”“誠心所願”之意。伊斯蘭教中也有此宗教用語,而且還很常用。

“阿們”一詞的漢譯演變過程可以以《新約·馬太福音》第6章第13節為例(和合官話譯本:因為國度,權柄,榮耀,全是你的,直到永遠,阿們)。

在明清天主教文獻中,耶穌會士艾儒略根據拉丁語音將其譯為“亞孟”(如我亦免負我債者。又不我許陷於**。乃我於凶惡。亞孟)[318]。

1872年出版的北京官話譯本首次采用了“阿們”(因為國度權柄榮耀、全是你的、世世無窮、阿們)[324]一詞。之後的基督教聖經譯本絕大多數都采用了“阿們”,如施約瑟淺文理譯本(蓋國與權與榮、皆爾所有、至於世世、阿們)[325],和合官話譯本(因為國度、權柄、榮耀,全是你的、直到永遠、阿們)[326],僅和合深文理譯本(以國權榮皆爾所有及世世誠所願也)有例外[327]。

20世紀後的新教華人聖經學者在翻譯聖經時,也無一例外地采用了“阿們”的譯名。例如,王元德譯本(因為國度,權柄,榮耀,全是你的,直到永遠,阿們)[328]、朱寶惠譯本(因為國度,權柄,榮耀,全是你的,直到永遠。亞們)[329]。

20世紀後,天主教聖經學者吳經熊繼承了意譯的翻譯方法,將其譯作“心所願也”(於是二十四老及四靈物,俯伏肅拜禦極之天主曰:心所願也!普天同慶!)[330]。1968年出版的天主教思高譯本,也采用了“阿們”(因為他們將虛妄變作天主的真理,去崇拜事奉受造物,以代替造物主——他是永遠可讚美的,阿們!)[331]一詞。

1915年出版的《辭源》沒有收錄該詞,1936年出版的《辭海》收錄了“阿們”一詞,釋為:“基督教徒於祈禱終了時,恒綴以此語,為心願如是之意。”[332]1978年出版的《現代漢語詞典》,收錄了該詞,釋為:“基督教祈禱的結束語,‘但願如此’的意思。”[333]1986出版的《漢語大詞典》都收錄了“阿們”一詞,還提及它的其他譯法,如“亞孟”:“希伯來語的音譯。或譯為‘亞孟、阿們’,意為‘真誠’。猶太教徒和基督教徒祈禱結束時的常用語,表示‘心願如此’。”[334]在現實生活中,人們還常見“阿門”的寫法。

彌賽亞(Messiah)

在希伯來語中,舊約預言大衛家要出一位偉大的“彌賽亞”,即“受膏者”,而他將統治並賜福給全世界。在遠古猶太人中,德高望重的首領在選定的祭司、先知或君王額頭上塗抹被奉為聖物的膏油,示意此人乃由神選立,具備了擔任某種聖職的資格,將得到神的護佑。對彌賽亞的盼望和解說散布在聖經舊約的不少篇章中。在舊約中,彌賽亞可以指先知、君王等,因為他們在就職儀式中要使用油膏。新約則認為彌賽亞就是耶穌基督,是上帝最終的受膏者,完成了上帝救贖的旨意。耶穌的追隨者被稱為“基督徒”,用猶太術語表達,即可稱為“彌賽亞主義者”。

“彌賽亞”一詞的漢譯演變過程可以以《新約·約翰福音》第1章第41節為例(和合官話譯本:我們遇見彌賽亞了,彌賽亞翻出來,就是基督)。

唐景教文獻依據敘利亞語,將此音譯為“彌師訶”(於是我三一分身景尊彌施訶隱真威,同人出代)[335]。

在明清天主教文獻中,艾儒略根據拉丁文將其音譯為“彌施亞”[336]和“彌施訶”(主教之宗主。而被滿聖神諸德也。一曰彌施訶)[337]。馮秉正也根據拉丁文,將其音譯為“默西亞”(請看如德亞人。以聖若翰為先知。或為默西亞)[338]。一本佚名的天主教文獻,也將其譯為“默西亞”(論達未並講基利斯督、默西亞)[339]。

白日升根據希臘文,將其音譯為“基利斯督”。

馬禮遜的譯本創造了音譯詞“彌賽亞”(我輩已遇彌賽亞、即譯言基利士督)一詞[340]。馬士曼在翻譯新約時,參考了馬禮遜譯本,也使用“彌賽亞”(我們已遇難者彌賽亞。譯即言基利士督)[341]一詞。此後,絕大部分基督教的聖經譯本,如委辦譯本(我儕遇彌賽亞、譯即基督)[342],北京官話譯本(我們遇到彌賽亞了、彌賽亞翻出來、就是基督)[343],和合深文理譯本(我儕已遇彌賽亞、譯即基督)[344],和合官話譯本(我們遇見了彌賽亞、彌賽亞翻出來、就是基督)[345],都采用了“彌賽亞”一詞。僅施約瑟淺文理譯本仍用音譯方式,但略有差異,音譯為“彌西亞”(我儕已遇彌西亞、譯即基督)[346]。

20世紀後的新教華人聖經學者在翻譯聖經時,也無一例外地采用了“彌賽亞”的譯名。例如,王元德譯本(我們遇見彌賽亞了,彌賽亞翻出來,就是基督)[347],朱寶惠譯本(我們遇見彌賽亞了,就是基督)[348],呂振中譯本(我們遇見了彌賽亞了、彌賽亞譯出來就是上帝所膏立者基督)[349]。

天主教吳經熊譯本采用了意譯的方式,將其譯為“美使”(吾儕已遇美使。美使之為言,基督也)[350]。思高譯本則繼承了明末天主教傳教士馮秉正的音譯詞“默西亞”(我們找到了默西亞。意即基督)[351]。

中國傳統文獻中沒有這個詞匯,“彌賽亞”是真正完全意義上的新形成的外來詞。《辭源》和《辭海》中都收錄了該詞,並對此詞的含義和來源進行了解釋。《辭源》釋為:“即基督。基督為希臘語。彌賽亞為希伯來語。上古埃及諸國。凡帝王受命。祭師注膏油於其首。以表示神惠。彌賽亞。即受膏者之意也。謂上帝注聖膏於其首。使為世界之救主也。”[352]《辭海》釋為:“希伯來語,與希臘語之基督相當。原義為受膏者,古代希伯來人,凡國君即位,祭師必塗膏其首,以為典禮;後雖不塗膏,仍用受膏者一語,以指負荷神命降世救世主民之人,即希伯來人所希望之救世主也。”[353]這說明該詞已經正式進入漢語詞匯中。1953年出版的《新名詞辭典》、1986年出版的《漢語大辭典》、1978年出版的《現代漢語辭典》,均沒有收錄該詞。

從“彌賽亞”一詞的演變形成過程中,我們可以看出一個外來音譯詞匯形成的複雜程度。基督宗教的複雜的傳播曆史和分派,讓譯者依據自己所信仰宗教使用的多種不同的源語言進行翻譯。他們可能采用了聖經最初形成版本的希伯來文,也可能采用了翻譯形成的希臘文;可能采用東方基督教所使用的敘利亞文,也可能采用天主教所使用的拉丁文。而漢語又是多字一音、音字分離,與印歐語言相差太大的特殊語言,致使一個新詞語的產生和形成會出現完全不同的麵貌,讀者甚至會將其理解為一個完全不同的詞匯,產生出許多誤解和歧義。

撒但(Satan)

“撒但”是聖經中的魔鬼首領,原詞為希伯來語,含義是“仇敵”。也就是說,他是上帝和上帝的百姓的對頭。在猶太教或基督教的聖經中用作魔王的專稱,說他時常**人類犯罪作惡,專跟神和人類為敵。

“撒但”一詞的漢譯演變過程可以以《新約·馬太福音》第4章第10節為例(和合官話譯本:耶穌說,撒但退去吧。因為經上記著說,當拜主你的神,單要事奉他)。

唐景教文獻中的《一神論》,據敘利亞文“satana”,對其有多個音譯詞,或譯為“娑多那”(亦出離眾善眷屬,因即名惡魔鬼,改名娑多那)[354],或譯為“參怒”(然其下處惡中,最大號名參怒,自外次第為鬼也)[355],或譯為“娑殫”(洎乎娑殫施妄,鈿飾純精)[356]。

在明清天主教文獻中,有的傳教士繼續使用“娑殫”(耶穌始叱之曰。娑殫譯言欺罔人之邪魔也)[357]一詞,或根據拉丁文新音譯了“沙殫”[358]和“撒膽”(祈求依靠聖祐。同耶穌曰。退去撒膽)[359]等雙音節詞。陽瑪諾將其意譯為“魔鬼”或“魔”(魔鬼偕入解日。魔窺人心)[360],白日升則音譯為“撒探”[361]。

1853年出版的委辦譯本,首次將其音譯為“撒但”(耶穌曰、撒但退、記有之)[365]。此後,所有基督教聖經譯本,均譯作“撒但”,包括1853年的裨治文譯本(耶穌遂謂之曰、撒但退)[366],1872年的北京官話譯本(耶穌說、撒但退下去)[367],1898年施約瑟淺文理譯本(耶穌曰、撒但退)[368],一直到1906年出版的和合深文理譯本(耶穌曰、撒但退、記有之)[369],和合官話譯本(耶穌說、撒但退去吧)[370]。

20世紀後的新教華人聖經學者在翻譯聖經時,也無一例外地采用了“撒但”的譯名。例如,王元德譯本(耶穌對牠說,撒但退去罷)[371],朱寶惠譯本(耶穌說:撒但去你的罷)[372]。

20世紀天主教一直沿用明清天主教士的譯法,這可從吳經熊譯本的“沙殫”(耶穌曰:沙殫,去無留!)[373]和思高譯本的“撒殫”(耶穌就對他說:去吧!撒殫!)[374]中看出來。

中國傳統文獻中沒有“撒但”一詞,但有“魔鬼”的概念。1915年出版的《辭源》和1936年出版的《辭海》,均收錄該詞。《辭源》釋為:“魔鬼之名。見新舊約聖書。惟說法不一。或以為蛇。或以為龍。或指為欺誑之邪魔。或謂為居於空中總握諸權之魔鬼。總之彼與上帝為敵者也。”[375]《辭海》釋為:“基督教傳說中之魔鬼。原名為希伯來文,敵人之義;謂彼與神及間為敵,常降災難於人,誘人作惡者。”[376]《現代漢語詞典》和《漢語大詞典》也收錄了該詞,都有“基督教用語,指魔鬼”意,但都寫成了“撒旦”[377]。

以馬內利(Emmannuel Immanuel)

希伯來文音譯字,意為“上帝與我們同在”,源自舊約以賽亞的預言。“以馬內利”是猶太教和基督教信徒的問安語。

“以馬內利”一詞的漢譯演變過程可以以《新約·馬太福音》第1章第23節為例(和合官話譯本:必有童女,懷孕生子,人要稱他的名為以馬內利。以馬內利翻出來,就是上帝與我們同在)。

明清天主教文獻均采用音譯,這與該詞直至今天仍采用的翻譯方法,沒有本質性變化。艾儒略將其譯為“瑪奴厄爾”(一曰瑪奴厄爾。譯言天主與我偕)[378],白日升則譯為“厄慢爾”(道童貞將懷孕生子、稱名厄慢爾譯言神偕我等)[379]。

馬禮遜翻譯聖經時,在深度參考天主教白日升譯本的基礎上,努力地通過音譯創建新教的話語詞匯體係,選擇了另外詞匯,後麵大致相同的修改都建基於馬禮遜的翻譯。馬禮遜譯本譯為“以馬奴耳”(童身者將受孕而生子、將名之以馬奴耳、即是譯言、神偕我們)[380],之後的馬士曼譯本(卻童身者將受孕而生子、將名之以馬奴耳、即譯言、神偕我等)[381],郭士立譯本(童女將懷孕生子、名稱以馬伮耳等語、此名譯出、意以上帝與我共在也)[382],高德譯本(處女將懷孕生子。名稱以馬奴裏。譯言神偕我等也)[383]均參照了馬禮遜譯本。1854年出版的委辦譯本,首次使用了“以馬內利”(處女孕而生子、人稱其名以馬內利、譯即上帝偕我焉)[384],並被之後譯本廣泛繼承,如裨治文譯本(視哉、將有一處女、懷孕而生子、人必稱其名曰以馬內利。譯即神偕同我儕)[385],北京官話譯本(他說、童女將要懷孕生子、人將稱他的名為以馬內利、譯出來就是天主在我們中間的意思)[386],和合深文理譯本(將有處女孕而生子、人稱其名、曰以馬內利、譯即上帝偕我儕也)[387]。僅施約瑟淺文理譯本(童女將懷孕生子、人將稱其名為以瑪內利、譯即天主偕我焉)[388]略有細微選詞差異。

20世紀後的新教華人聖經學者在翻譯聖經時,也采用了“以馬內利”的音譯譯名。例如,王元德譯本(必有童女懷孕生子,人將稱祂的名為以馬內利;以馬內利翻出來,就是上帝與我們同在)[389],呂振中譯本(看吧,那童女必懷孕生子;人必給他起名叫“以馬內利”;以馬內利譯出來就是“上帝與我們同在”)[390]。僅朱寶惠譯本(有一處女,將懷胎生子,人要稱他為以瑪內利;翻出來,就是上帝和我們同在)略有差異,但仍沿用了音譯和基本字。

20世紀後,天主教仍沿用音譯方式,采用的詞匯差異較大。例如,吳經熊譯本(淑哉貞女,懷孕誕子,人將呼之,愛瑪努爾。愛瑪努爾者,主與我偕之謂也)[391],蕭靜山譯本(有一位童貞女要懷孕生子;人稱其名為埃瑪厄爾,解說“天主偕同我們”)[392],思高譯本(看,一位貞女,將懷孕生子,人將稱他的名字為厄瑪奴耳,意思是“天主與我們同在”)[393]。

中國傳統文獻中沒有這個宗教概念,也沒有表達這個概念的詞匯,“以馬內利”可被認為是純粹的新詞語。1915年出版的《辭源》、1936年出版的《辭海》、1953年出版的《新名詞辭典》、1979年出版的《辭海》修訂版、1978年出版的《現代漢語詞典》、1986年出版的《漢語大詞典》均沒有收錄該詞。在基督教中,這是一個非常常見的詞匯,已經成為教堂內最常見的標示、宣傳語和信徒之間的最基本問候和祝福語。這可說明該詞在中國並沒有進入一般世俗社會。